蘇朝槿急忙站起身,月白色披風滑落椅背,她連忙說道:“娘親,姐夫明年秋里就要考試了,如今正刻苦讀書呢,還是別打擾他了。我……我其實也不想去湊這個熱鬧。”
“這熱鬧你非湊不可。”
林疏雨指尖輕輕掠過女兒蒼白的手背,語氣瞬間變得柔和,如春風化雪般,“詩詞會是次要的,小孩子家搞的玩意兒,去不去無所謂。關鍵是你劉姨的表侄明天也在畫舫上,他可是江州巡撫家的公子,擅長丹青,精通音律,家世清白,相貌堂堂……”
說著,她忽地壓低嗓音,“活脫脫一個賈寶玉現世。而且江州巡撫家,與我蘇家門當戶對。你明天跟我去瞧瞧,要是覺得合適,我回來就跟你爹說,讓他去對方府上探探情況。要是一切屬實,趁著過年,就把你和那男子的親事定下來。”
“啊……”
蘇朝槿指尖緊緊攥著裙裾,絹帕上繡著的白梅都被揉皺成了殘雪。
“娘親,我不……”
林疏雨擺了擺手,不容置疑地說:“娘已經決定了,你不用多說。明晚必須去,娘親陪著你。要是一切順利,等明年秋里,挑個好日子,你們就成親。”
“若是許舟秋闈得中,那便是雙喜臨門。”
林疏雨伸手撫平女兒披風的褶皺,上下打量著她,眼眶瞬間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你的病……總該有個好歸宿。”
許舟盯著青磚縫隙里蜷縮的蟻群,突然想起石頭記原著里賈母給寶玉定親的光景。
若真按紅樓脈絡,蘇朝槿該是探春般的結局——可他心中的筆尖滯在“杏元和親”那段,終究不忍落墨。
【我……我不想……】
夜風卷著殘雪撲在窗欞,許舟聽見蘇朝槿的心聲輕顫。
“娘,我……”
蘇朝槿指尖掐進掌心,還要開口。
林疏雨霍然起身,面無表情朝門外走去,珠釵流蘇掃過許舟肩頭:“你若不去,以后也別出門了,今夜開始便去后園翻土犁地。”
話音未落已跨出門檻,月色將她的影子拖得細長伶仃。
【唉,朝槿,娘親自然是不愿意……可是……】
許舟抿了抿嘴,沒有吭聲,望著那道裹在狐裘里的背影,忽然想起幾日前去請安時偶然看見的——岳母獨自對著枯荷池發怔,手里攥著褪色的長命鎖。
他總覺得,平日里趾高氣昂的岳母大人,今日的背影似乎格外疲憊。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想來如此疼愛蘇朝槿的岳母做出這個決定,一定是思量了許久。
若真如岳母所言,那位江州巡撫嫡子品貌俱佳,于纏綿病榻的蘇朝槿確是難得良緣。
景城蘇家作為涿州蘇氏分支,能將兩個女兒留在身邊教養至今,蘇儒朔不知擋了多少世家聯姻的帖子。
而今蘇氏門楣在五姓七望中搖搖欲墜,這位家主鬢間驟生的白發,想來不單是為女兒的病。
客廳里陷入了安靜。
許舟站了一會兒,看了眼圈紅紅的蘇二小姐一眼,不知該如何安慰,正要斟酌措辭。
“姐夫……”蘇朝槿淚珠在燭光下碎成星子,“你可以實話告訴我嗎?林妹妹當真能與寶玉廝守終生?”
許舟沉默片刻,低頭盯著腳下青磚:“當然,我既執筆,自要給他們花好月圓。林妹妹會看著孩兒們放紙鳶,寶玉替她描眉點唇……”
“姐夫的故事,總是這么一個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