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舟望著她發間微微顫動的珠花,摸著下巴思索道:“二小姐的意思是,賈寶玉性格叛逆、缺乏主見,無心仕途經濟,難以承擔家庭責任,且其與林黛玉的感情違背封建家族婚姻觀念,所以從性格互補、經濟基礎、家族期望等現實角度看,他并非林黛玉的良配……我說得對嗎?”
“啊?”
蘇朝槿愣住了。
【司琴說得對,姐夫……當真是個榆木疙瘩……】
“總之……”
蘇朝槿咬了咬嘴唇,糾結了好一會兒,又嘆了口氣,“姐夫說得對。”
許舟點了點頭。
“所以二小姐想添個……”許舟思索片刻后說道,“像我一樣帥氣,又有文采,說話還中聽的……”
“噗嗤——”
蘇朝槿忍不住笑出聲,忙用衣袖掩住嘴唇,眼角的淚痣在燭光下閃爍,仿佛要墜落下來,“除了最后一點……”
許舟臉頰微微發熱,裝作沒聽見,接著說道:“這個妙人得像踏著月光而來,一出現,寶玉就顯得像塊蒙塵的頑石。等林妹妹看破風花雪月,明白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必單戀一枝花。到那時,林姑娘對寶玉或許就只剩兄妹情了,最后……”
“姐夫,最后……林姑娘跟了誰?”
蘇朝槿身子前傾,急切地追問,發間玉簪的穗子掃過案幾。
“自然是跟著她的心上人。”
許舟肯定地說,“那人不一定像寶玉那樣是個富貴閑人,也不一定有潘安宋玉那般的美貌……”
蘇朝槿拈著帕子,輕輕笑道:“哦?那林姑娘看上他什么了?”
“看上他能在瀟湘館的雨夜,教她推算潮汐漲落;看上他敢在元妃省親時,指出‘鳳凰于飛’的燈謎不符合星軌;看上他……”許舟頓了頓,“能讓林姑娘知道,大觀園外還有更廣闊的天地。”
蘇朝槿若有所思:“姐夫,這些是后面的劇情嗎?”
“是。”許舟點頭,又補充道,“林姑娘最終會明白,有些情意,不必受世俗姻緣的束縛。”
蘇朝槿眼眶忽然紅了。
許舟突然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好像有歧義,趕忙拱手說道:“這本書我已經有思路了,今日天色不早了,容我回去再仔細琢磨這結局。改日,再和二小姐詳細聊聊。”
說罷,許舟告辭離去。
“姐夫……”
廊下的更漏恰好滴了三聲,蘇朝槿望著他快步離開的背影,嘴唇動了動,似乎有話想說,可最終還是沒說出口。
她忽然覺得掌心繡著的并蒂蓮有些刺疼,輕聲喃喃道:“綠巧,你覺得……我是那個意思嗎?”
綠巧盯著青磚上搖曳的燭影,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寒月漸漸西斜,許舟踩著青石板上細碎的梅影,朝著大小姐的庭院走去。
夜色如潑墨般,浸透了飛檐,驚起幾只寒鴉掠過琉璃瓦,翅尖掃落的雪沫,正好落在他的眉心。
他仰頭望向漸次亮起的星子,心想,明晚果然是個聚會賞月的好時候。
遠處政和街的方向,飄來陣陣絲竹聲,夾雜著女子的嬌笑,那聲音甜膩得讓人喉頭發緊,仿佛是誰打翻了胭脂盒。
“詩詞會……”
許舟嘆了口氣,“還不如看司琴數螞蟻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