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接二連三的變故早讓他精疲力盡,此刻實在沒力氣應付這別扭性子。
草草拱手道別后,他快步穿過月門,衣角帶起幾片枯葉——系統獎勵的武器界面在腦海中閃爍,已耽擱太久了。
銅鎖扣合的聲響在靜夜里格外清晰。
甘棠保持著抱劍姿勢,直到腳步聲徹底消失在回廊盡頭,才低頭看向腰間玉佩。暗紅流蘇不知何時被自己絞成了麻花,正隨著夜風胡亂擺動。
“再扯就真要斷了。”司琴從廊柱后轉出,指尖繞著垂落的發帶,“棠棠,我剛剛湊近聞過,姑爺身上除了二小姐的藥香就是墨味,連半縷胭脂氣都沒有,沒有其他女子的味道,更沒有那些沒穿衣服的花魁的味道,姑爺沒有見異思遷哦。”
見對方毫無反應,她猶豫了一下,忽然壓低聲音:“那個……棠棠,我有話對你說,二小姐她……”
少女背影驟然僵直。
待耳語聲散入風中,她默然推開房門,卻沒走向雕花床榻。青瓷燈盞“噗”地熄滅,黑暗漫過繡鞋上銀線勾的纏枝蓮,最終將她整個人吞沒。
窗外更鼓響過三巡,月光在窗欞上爬了半尺,那道身影仍如墨線勾勒的剪影,釘在墻角紋絲未動。
許舟站在廊下望著汀蘭歪在繡架前的睡顏,檐角燈籠在她臉上投下斑駁光影。他伸手取下繡棚時,發現帕子上歪歪扭扭繡著“平安”二字,針腳里還凝著幾點暗紅。
他這才驚覺已是丑時。
這丫頭定是熬著夜等他,又被繡針扎了手。許舟將染血的絲帕揣進懷里,指腹擦過少女指尖薄繭時,腦海中忽然閃出一雙紅腫潰爛的手。
“嗯?”
許舟撓了撓頭,揉了揉眼睛。
好半晌,方自嘲道:“看來今晚放血還是有些影響的,我大抵是真的困了。”
抱她上床,少女發間桂花香混著墨香縈繞鼻尖。床幔垂落的瞬間,汀蘭在夢中蜷成一團,像只守著堅果的松鼠。
許舟掖好被角退到外間,銅盆里的熱水騰起白霧,卻澆不滅心頭躁意。
系統面板在識海里明滅不定,那柄本該出現的武器此刻扭曲成漩渦狀,仿佛在吞吐著什么不祥之物。
上面只有幾個大字:“武器解鎖中……”
梆子聲穿透窗紙,許舟和衣躺在榻上,竹枕里藏著的安神香丸透出絲絲涼意。
今晚的事處處透露著蹊蹺。
定國府無人受邀卻能潛入層層把手的畫舫,并且在不驚動畫舫防御陣法的情況下布下殺人的陣法,必有人里應外合。
雖然說殺手是定國府派來的不假,但不找到同伙的人就讓許舟感到十分別扭。
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許舟索性去流芳河畔看看有什么線索。
神魂離體的剎那,床頭的安神香驟然熄滅。許舟化作一縷青煙掠過屋脊,夜風裹著流芳河的水腥氣撲面而來。
流芳河畔焦黑的畫舫殘骸在河面飄蕩,在月光下宛如巨獸骸骨。巡檢司官兵舉著火把逡巡,氣血連成赤紅熔巖般的屏障——這些初階修行者雖不足懼,但驚動他們只會打草驚蛇。
許舟的神魂貼著柳梢游走,繞過巡檢司,掠過水面,空氣中,仿佛還殘留著火焰灼燒的氣息,溫熱而難聞。
許舟在半空中盯著那沉船的地方仔細尋找了一會兒,本打算沉入水中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線索,奈何神魂接觸水面之后一股阻塞感,任憑許舟如何硬擠都進不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