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舟低頭思索片刻:“窮奇?”
《山海經》有記載:窮奇狀如牛而猬毛,聲如嬰兒啼哭與豺狼嘶吼相雜,食人從頭始。這不知從哪冒出的精怪,分明與窮奇的形容極其相似。
可是,這窮奇又是誰驅使的呢?
許舟若有所思。
又是在屋頂等待了一段時間。
更深露重時,一名身穿錦袍的年輕男子踉踉蹌蹌的走了過來,手里還拎著鎏金酒壺。
他猛地灌下一口酒,羊脂玉杯在青石上碎作齏粉,在黑夜中發出清脆的響聲。
假山中藏匿著的人聽到動靜,猶豫了一下,走了出來。
木門“吱呀”裂開寸許縫隙,鉆出個氈帽覆面的佝僂身形。
他左右張望了一番,見四周并無異常后,貓腰貼墻而行。
墨色小巷里不聞蟲鳴犬吠,唯有屋檐滴水聲碎成冰碴。
那道黑影忽然頓住,帽檐下的目光掃過墻根暗影,方才緩緩踱步至巷心。
兩人在黑暗中相互看著,都沒有先說話。
時間悄然流逝。
那戴著帽子的身影突然開口道:“這里是蘇府后巷,公子是不是走錯路了?”
年輕公子突然踉蹌逼近,蟒紋錦袍沾滿酒漬:“沒走錯,這景城的路,我都熟悉的很。那城外十里亭的三岔路,我也熟悉的很,你熟悉嗎?”
那戴著帽子的身影沒有回答,又看了他幾眼,方走到近處,低聲說了幾句什么。
宋哲的酒頓時醒了。
兩人目光相對,靠的更近。
一個低頭側耳,一個低聲說著。
許舟的魂體如墨色輕紗拂過檐角,冷眼俯瞰著巷道里交纏的人影。
當他看清兩人的相貌后,并沒有靠近去聽他們在說什么,直接轉身,飄了回去。
回到屋里,他魂魄歸竅。
給熟睡的小丫頭掖了掖被角。
許舟沒有再耽擱,立刻出了門。
彼時巷中暗潮漸息。
兩道剪影如交頸毒蛇緩緩分離,氈帽人退回陰影,觀察著四周的動靜,宋哲錦衣翻飛沒入長街。
這紈绔子弟沒有走大路,專挑鼠道蛇徑而行,蟒紋靴踏過青苔時,腰間酒葫蘆與鑲金匕首相撞,在空巷蕩起細碎回音。
“原來是這樣……”宋哲舌尖反復碾磨著剛得的機密,瞳孔因興奮縮成針尖。
一字不漏,當然不可能。
但他可以保證,那宋家內應說的事情,他一件都不會忘記。
他仿佛已看見蘇府朱門傾塌的盛景——難怪父親要將這等要事托付于他,那些蠢鈍如豬的兄弟怎配知曉?
“蘇家的水,可比護城河深吶。”
“難怪母親總說"君子之交淡如水",原來這潭水早被染作墨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