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儒朔怔了怔,心里想著那小子的確有些過分,但仔細一想,又覺得那小子做的對。
姐夫與小姨子本來就該保持著距離,不是嗎?
這小子倒是個知禮的,只是未免太知禮了些。
不過他還救了朝槿的命,算了,由著他吧。
“我會找機會說說他的。”
蘇儒朔點了點頭,心頭暗暗道:找機會看看那小子是不是對瑤云不滿,是不是有離開蘇府的意思。
“爹爹,您來了。”
蘇朝槿一驚,連忙將刻刀和木材藏到桌子底下,檀木鎮紙“當啷”滾落。要起身時,素白裙裾又被長椅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驚的綠巧和習秋慌忙飛奔進去扶住了她。
蘇朝槿尷尬道:“哈哈,爹爹,我在發呆呢,您現在來,可是有事?”
蘇儒朔望著那塊梨木胚上新舊疊錯的刀痕,喉間發澀:“刻的是許舟的詩詞?”
蘇朝槿耳尖泛紅,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女兒最近身子爽利了些,閑來無事練練手……”
蘇儒朔沉默地看著她,俄頃,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溫和的笑意:“沒事,就是來看看你。”
蘇朝槿微微一笑,柔聲道:“爹爹把所有功勞,都算到朝槿的頭上就好了。”
頓了頓,又低聲道:“若是以后……朝槿有做的出格的地方,或者有損蘇家名譽的事情,還希望爹爹……”
蘇儒朔笑道:“你想做什么,就盡管去做,如果需要爹爹幫你,也盡管說。什么蘇家名譽,蘇家利益,你比他們都清楚,爹爹對這些,看的不重。只要你們好,爹爹就心滿意足了。”
蘇朝槿微微低頭,指尖撫過案上詩詞,素絹封面沾了點點梅香:“謝謝爹爹。其實朝槿知道,爹爹這兩年讓渡海運份額,連鹽引都分與旁支,割掉許多利益,不爭不搶……可是在給豺狼喂餌?朝槿知道,這些其實都是為了我們……”
蘇儒朔嘆了一口氣,目光憐愛地看著她:“朝槿,其實在我們蘇家,你比誰都聰明,你可知‘亢龍有悔’?過剛易折,咱們蘇家這尾蛟龍……是該潛淵了。而且你的身體……放心吧,咱們很快就去上京,爹爹會為你找一個好大夫的……”
蘇朝槿看著他的目光道:“爹爹說的‘咱們’,應該不止我們倆人吧?”
蘇儒朔沉默了一下,道:“都去。”
蘇朝槿低聲道:“原來爹爹早就在謀劃……這蘇府,被那么多人覬覦,應該是有什么秘密吧?”
她又抬起頭道:“爹爹不用告訴我,朝槿也不想知道。朝槿只想知道,爹爹說的都去……包括姐夫嗎?”
蘇儒朔點頭:“許舟那臭小子……既然叫了我一聲父親大人,那這個兒子我就認下了。”
“朝槿替姐夫謝謝爹爹了。”
蘇儒朔的嘴唇輕輕動了動,似乎有千言萬語哽在喉頭,卻終究化作了一聲嘆息,只道:“你好好歇息,將養好身子。雖說你如今氣色稍有好轉,但仍不可過于勞累。年關將近,到時大公主會來景城過年,會很熱鬧的。罷了,不要再多思多想,爹爹這便回去了。”
言罷,他微微擺手,轉身闊步離去,身影在廊下漸漸隱沒。
蘇朝槿目送父親離開,望著那空蕩蕩的門口,久久地佇立在房間里,周身彌漫著一股靜謐的氣息。
良久,她緩緩彎下腰身,從桌底輕輕取出刻刀與木材。
她微微怔愣片刻,隨后在長椅上落座,手中握著刻刀,正欲發力,卻忽然感到胸口一陣悶痛,“咳”地一聲,一口鮮血噴涌而出,濺落在那木板之上,瞬間將木板上的字染成了觸目驚心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