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琴望著他,眸中泛起微光。
許舟忽地側過身,雙手按在少女肩頭,神色鄭重的開口:“傻得很特別。”
司琴茫然地眨了眨眼:“?”
“也就是特別的傻。”
話音未落,許舟已經有些繃不住了,他疾步朝外走去,袖角在風中翻卷如蝶。
少女呆立片刻,忽然提起裙裾追出門檻,對著漸行漸遠的背影喊道:“姑爺!糖葫蘆買兩桿就夠了!剩下的一桿換成龍須酥、炙地瓜、糖漬冬瓜仁、云片糕......”
許舟:“……”
許舟腳步踉蹌,背對著她揮了揮手,很快消失在垂花門外。
悲傷籠罩的宋府正堂,白幡如雪。
最受寵的二公子橫死暗巷,連全尸都未留下。
還有比這更慘的事情嗎?
城中各世家聞訊皆來吊唁,蘇家亦遣人送來帛金。
景城不過彈丸之地,縱使暗流洶涌,明面上總要維持著虛偽的和氣。
知府柳承硯連夜提審全城仵作,紅木驚堂木在寅時三刻生生拍出裂痕。
吊唁的名流顯貴們起初群情激憤,誓言要掘地三尺擒拿真兇。
可當邊關急報傳來,滿城權貴便默契地將宋家慘案拋諸腦后。
——大公主的車駕已抵青塚原。
臘月霜天里,大公主十萬邊軍正在城北約三十里的青塚原扎營。鐵蹄踏碎三尺積雪,玄色營帳沿山勢綿延起伏,恍若蟄伏的黑龍。這是大玄武紀九年的凜冬,北風裹挾著北狄族狼旗的腥氣,在雁門關外嗚咽如泣。
誰都不曾料到,這位被朝臣稱作“鐵衣裹著紅妝”的傳奇公主,竟會在年關將近時折返封地。
景城耆老猶記十年前定鼎之役,十四歲的大公主披血甲率八百死士夜襲叛軍大營,箭雨將她的胭脂染作赤霞,一箭射殺叛首陸昭。平定叛亂之后,當今圣上念其功勞,破例敕封鎮朔將軍,賜蟒袍玉帶開府建牙,自此朔州有了大玄千百年來首位女藩王。
柳承硯早早得到消息,連夜召集衙役清掃御道,青石板上潑了三遍皂角水。坊正們舉著火把挨戶盤查,將流民乞丐悉數逐出內城。綢緞莊掌柜忙著在檐角懸起彩綢花燈,書肆里擠滿揮毫潑墨的才子,雪浪箋上盡是“紅妝安社稷”之類的頌詞。
整座城池都在為迎接鳳凰臨幸而沸騰。
茶寮里的說書人拍響醒木,從公主七歲挽弓射雁說到上月奇襲北狄族王帳。少女們攥緊繡帕幻想那襲猩紅斗篷,少年郎則反復擦拭佩劍,盼著能在朱雀大街上得見天顏。
他們仰慕的并非天家貴胄的血脈,而是雪夜里單騎叩關的膽魄,是運籌帷幄時指尖掠過沙盤的從容,更是十年間百余場戰役淬煉出的赫赫威名。
在軍事領域,大公主組建的“飛狐騎”配備特制神臂弓與連發三眼銃,每逢朔望便深入草原腹地偵察。北狄斥候聞之膽寒,單是那玄甲銀鞍的騎兵陣列掠過地平線,便足以令游騎哨所燃起十二道狼煙示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