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知兵慘然一笑:“是我……”
“是我下令的!”
就在這時,帳外傳來一道朗聲。
“誰!?”
許寧樓怒視。
帳門外,一人著滾黃袍、腰懸九歌,黑發披散如瀑。
身形高大,年輕的臉龐上滿是冷色。
帳中眾人嘩然而驚,隨即又迅速反應過來,趕忙見禮:“拜見六殿下!”
周徹也不答話,只是向陳知兵和許寧樓走了過來。
許寧樓一時發愣:“六皇子?”
甄武幾步上前,一個大鼻兜就沖他臉上刮了過來——
啪!
“混賬東西!看到殿下也不行禮?!”
許寧樓讓他刮得一個踉蹌,登時大怒:“敢犯朝廷使命,還愣著干嘛,給我拿下!”
嘩——
隨從武人這才反應過來,起身撲來。
周徹眼眸一橫:“誰敢?”
那幫撲上來的武人立馬止住,看向許寧樓。
許寧樓面色猙獰:“六皇子,下官奉朝廷之命來此,代表的是朝廷!此人竟敢沖撞使命,我要將他拿回朝中!”
“小小郎官,就是這么跟我說話的?”周徹瞥了他一眼:“跪下答話。”
“我……”許寧樓一滯。
啪!
甄武反手又是一巴掌:“讓你跪著聽不見?”
“噗——”
許寧樓吐出一顆帶血的牙,一把從身邊武人手中奪過旗牌,惡聲道:“六皇子,我是奉中樞之命來此的……”
“那你認得此物么?”
那是一桿竹節,竹節頂部掛著一根旄牛尾,牛尾后端晃悠著一根黑紅色的飄帶。
僅此而已。
卻使帳中傳來一片下跪之聲。
“叩見陛下!”
“節……節杖……”許寧樓嘴唇浮動,人都有些傻了。
周徹語氣平靜:“本殿奉皇命持節督軍,見我不拜,是你自己藐視天子,還是你身后的曹尚書有所交代,中樞可壓天子?”
“沒有!沒有!”
許寧樓連晃了晃頭,接著向節杖拜道:“臣叩見陛下!”
停了一會兒后——
啪!
甄武又是一巴掌:“殿下呢?你敢藐視皇嗣?”
許寧樓冠帶都被打散,此刻也只能含怒低頭:“許寧樓見過殿下。”
“跪下候著。”
周徹繞過此人,上前攙住陳知兵:“還堅持得住嗎?”
陳知兵用力點頭:“殿下,我……”
“我都清楚。”周徹輕按他肩頭,道:“你寬心,只要我沒斷氣,今后便沒人能動你。”
陳知兵垂頭落淚,哽聲道:“殿下垂恩庇護,末將萬死難報!”
一旁的趙元圖微微變色。
陳知兵甘愿為上司頂罪,絕對稱得上是為臣者忠;而周徹身為上位者,卻將自愿犧牲的下屬拖出,自擔罪名,在上位者中更是幾乎絕有了。
看這收人心的手段,六皇子果然深藏不漏……
“六殿下!”許寧樓憤然開口:“朝廷遣我來追查梁監軍之事,敢問殿下,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不錯。”周徹回身點頭:“拿下梁興、抗令進軍都是我做的,如何?你要將我檻送京都么?”
帳中一時死寂。
拿下監軍、抗令進軍……周徹就這樣輕易承認,并一肩擔下了?
趙遠圖想要緩和一二氣氛,話到嘴邊,誰知許寧樓已激動昂聲:“你受皇命出軍,卻嬉戲前線,累次抗命,貽誤軍機!”
“因你不出兵策應,才使二皇子失利于西線,更兼加害監軍!寸功未立,毒遺害余!誤國誤民,朝堂之上,諸公必會深究到底!”
“趙公!方才六皇子已親口承認了他的罪行,回朝后你可要與我一同為證!”
趙遠圖聽得目瞪口呆……好家伙,你這么勇的么!?
周徹似笑非笑,走到帥位落座下來:“你有一句話是沒說錯的,本殿奉皇命出征,而天子要的是取勝。”
“將在外軍命有所不受,戰機稍縱即逝,中樞兵曹曹正、西線周漢,不過泛泛之輩;本殿既要得勝,便聽不得他們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