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后面,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
趙佐連忙道:“君鄉何處?!”
“并州、太原……”
王橋頭顱垂了下去。
趙佐連忙將他放在地上,扯開衣服檢查傷病——說是千倉百孔,也不為過!
王橋在奔襲之前,身受多箭。
雖然有甲胄擋著,但尖銳的箭頭依舊刺破了他的身體,留下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孔洞。
這些孔洞被水泡后,便漸漸發白。
而后又被汗水浸透,開始腐爛發黑。
再回頭看那囚車上,寫著幾個字:劫牢者,并州王橋。
事做了,直接留名,罪也一并擔下。
趙佐將人抱起,打算再行救助。
“你別耽誤了,快走!”暗中有人催促:“他交給我們!”
趙佐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只能將人放在車上,給他磕頭謝了相救之恩,嘆氣而去。
傷勢如此……
——羊頭山
“川叔!”
“西側!再往西側走些,那邊沒有叛軍把守。”
王川等人抵達羊頭山后方時,未能再前進。
無他,前方赤延陀坐鎮,遍布叛軍和異軍。
再往前,只能是自投羅網。
他只能將子弟們遣出,沿山脈而行,尋找敵人的駐守漏洞。
終于,發現了。
他們來到一片荒嶺,也很快明白此處為何無人把守:山呈崖壁之勢。
此山還不是簡單的一壁到底,其間多層突出,像是一塊塊巨大的磚頭斜疊著,形成依次滑坡。
在這凹凸嶙峋的崖壁之間,遍布風華的浮土碎石,便是拋鉤也抓不住。
除非下面的人長了翅膀,不然無論如何也上不來。
“隔一段時間會有幾個哨騎過來查看,但都離得較遠。”探路之人說道。
“再遠又有何用?”
其中一人直翻白眼,他斗膽往前走了兩步,看著下面直嘆:“這么高,除了飛,我們怎么下得去?”
王川望了說話人一眼:“那就飛下去!”
“您說什么!?”
王川用毛氈裹身,內充干草,而后對眾人道:“瞧見沒?就如我這般,一路滾下去。”
眾人駭然,先前說飛的那人也道:“這么高滾下去,不要命了?!”
“這是惜命的時候么!”
王川呵斥,他又拿出準備好的書信,攥在手心里,道:“將信緊攥,死也不能松開!便是我們全數摔死,山下人若見尸體,也能得信。”
能當面告知周徹,自然是最好的。
如若不能……只盼望朝廷兵馬巡山積極,早些發現自己等人的尸身吧!
交代好后,王川當先滾下!
層層突起的山壁,就像天神劈出的巨階,每當人影砸落時,一陣浮土撲天而起。
見王川先行,王氏剩余子弟也都陸續跟上。
遠處恰好有叛軍騎兵來巡查,他們瞧見了,但為時已晚,只能匆匆去稟報赤延陀。
“有這種事!?”
赤延陀聞訊趕來。
山頂上已不見人,唯有馬匹尚在。
稍遠一些,可見崖石上有模糊血跡。
“全部跳下去了?”赤延陀問。
“沒錯,一個不剩。”探子點頭。
“這群蠢人,找死倒是麻利得很!”赤延陀的一名族弟諷刺道。
“住口!”
赤延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旋即轉身離去,只是添了人手盯著此處。
回營之后,其人依舊沉默,似乎心事很重。
“阿哥什么事不高興?”赤延菹不解:“不久前晉王又新送了一批財寶和兵員苦力來,您應該高興才對。”
赤延陀搖了搖頭:“我哪里高興得起來……晉王做的太過,把并州的漢人已經逼到絕境了。”
赤延菹依舊滿不在乎的一揮手:“那又怎樣?他一個漢人都不怕,我們還怕了不成……”
赤延陀一把扯起他的衣領,沖他咆哮道:“漢人被逼到絕路,他們個個和我們拼命,你還不怕?”
“非要等漢人的漢刀落到頭上來時,你才知道跪下叫漢人祖宗是嗎!?”
赤延菹被罵懵了。
“蠢貨!”赤延陀一把將他撇開,語氣沉重:“我們是擋在最前頭的,漢人的怒氣最先由我們承受……”
赤延菹嘀咕道:“西原人會下場的。”
“希望吧。”赤延陀嘆了一口氣:“希望我們能支撐到西原人來。”
“阿哥你現在后悔也沒用,我們已經叛了漢,按照漢人的規矩,只要他們得勝,一定會把貴族全部殺死,然后擄走女人,拆碎我們的族群……”
赤延陀閉上了眼睛:“別說了!你給我閉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