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破奴找了過來,面色嚴峻:“殿下,一件怪事。”
“怪事?”
周徹將手中的東西放下。
那是方才張伯玉和紫鎮東送來的,統計的這幾日砲車和陶罐趕至數量。
“山崖上有十二人縱身躍下,身裹毛氈,躺在地上不曾動彈。”
“我差軍中醫官去看了,醫官說生死未知,不能擅動。”
常年板著臉的蓋越都露出驚容:“從山頂上跳下來?”
周徹扯起一旁的披風:“帶路!”
周徹抵達時,十二人中,有八人已經蓋上了白布。
“見過六皇子殿下。”一名軍醫行禮,并遞上一沓信。
其中幾張,已是染血模糊:“他們手里握的,死也不曾松開。”
“六……六皇子……”
沒等周徹低頭看信,一個臥在毛氈中的人,忽然發出了聲音。
他醒了過來,用手支著身子,試圖將頭抬起。
“別亂動!”軍醫趕緊阻攔。
他沒有聽,而是用手支著自己翻了個身,讓自己仰面朝上。
周徹來到他跟前,半蹲下來:“你是來尋我的?”
“是。”對方點頭:“我叫王川,并州王氏……也就是司空王宸那個王氏中人。”
“韓問渠掘墳墓、強征民夫、洗劫百姓……他還用鬼方胡人,屠戮婦孺……”
“屠戮婦孺?”賈道皺眉:“他圖什么,這豈不是坐失人心?”
王川慘然一笑,吐出幾個字:“充軍糧。”
“什么!”
眾皆駭然。
即便是疆場歷血,不知道收割了多少條性命的武夫。
在聽到這三個字后,還是渾身涌起一股寒意。
與怒火!
說到這,這個已入中年的男人頭顱低了下去,身體開始顫抖:
“羊頭山以北,所有百姓都沒有活路了。”
“除了被屠殺的,韓問渠還將他們賣給了雜胡當奴隸。”
“王氏破滅后,我們還剩數十人,此番分散而出……我們和另一批人負責送信求援。”
“還有幾個兄弟組織百姓逃離……可是!可是百姓沒有糧食,也沒有兵器,韓問渠和雜胡一心要他們死,他們又能避到幾時呢?!”
周徹僵硬的半蹲在那,看著前方蓋上白布的橫尸:“所以,你們從山崖上跳下來,就是為了向我求援?”
“是。”
“并州王氏遺罪王頡,托我給您帶句話。”
“說吧。”
王路再次抬起頭時,已是涕淚縱橫:“他說,求求您,救一救并州的百姓。”
“沒用了……”
前方,一名軍醫嘆息一聲,又用白布蓋住了一名王氏子弟的面龐。
“我答應了。”
周徹肅然起身,摘下了頭頂的兜鍪。
周圍將士,紛紛取盔肅立,將頭顱垂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