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廠占地面積極大,從大門往北延伸至少有一公里,前邊是辦公大樓、宿舍樓、娛樂室、食堂、糧倉、發酵室、酒糟配料拌和室、蒸釀室、酒窖、包裝車間、儲存倉庫,酒廠這幾年職工總數一直在下滑,情況十分嚴重。
李思文要去看的是原料糧倉,是盧洪亮采購部門收購回來的玉米、高粱、大米等釀酒原料堆放的地方。
關國成一邊招手叫隨行的下屬過來拿鑰匙開倉門,一邊對李思文說:“小李書記,我一直負責黨群,錢廠長負責生產,錢廠長喜歡事事親力親為,我也樂得清閑。”
都不是省油的燈,關國成的話顯然內涵深刻。首先,他聲明酒廠所有事都是錢克在管,沒讓他插過手。所以如果廠子里有什么問題,那也是錢克的問題,與他無關,他最多算是領導不力。
李思文點點頭,抬腳走進倉庫,迎面是一排十來個巨型糧倉,每一個至少能裝幾十噸,糧倉是圓形的,腳下一圈有好幾個放糧出來的吞吐口,不過裝糧進去的口子只有一個,在上面七八米高的地方,可以用機器往里邊傳送。
李思文沿著梯子爬上去,打開倉門往下看,這一倉是高粱,頂層的高粱呈深紅色,顆粒飽滿,在李思文看來,這絕對是優質的高粱。
關國成在下邊介紹道:“我們酒廠釀造的酒原來是比較高端的產品,用優質高粱釀造,后來銷量下滑后逐漸加入玉米和大米等混合谷物釀造,其中以玉米量最多,因為玉米便宜。”
李思文思忖了一會兒,爬下梯子,叫管糧倉的員工把下面的出糧口打開,他要檢查一下從下面出來的高粱。
那員工頓時猶豫起來,但在李思文的命令下又不敢不開,只好慢吞吞地打開門。
門一開,出倉口就噴出了高粱,直落進下面的筐子里,放了半筐,李思文喊了聲停,那人按停了開關。
李思文和關國成彎腰抓了一把高粱,筐子里的高粱跟李思文在糧倉上面看到的優質高粱簡直是天差地別。
這一筐高粱全是蟲吃或者不飽滿的次品高粱。
李思文心想,果然如此,上面那層優質高粱不過是盧洪亮等采購組為了應付檢查弄的假象,馬屎顆粒都是皮面光,里面卻是屎。
李思文又檢查了幾個糧倉,兩個玉米倉,一個高粱倉,結果跟第一個一模一樣,都是最上層鋪了薄薄一層遮掩,下面全是劣等貨。
關國成皺著眉頭沒說話,李思文當即說道:“關書記,我看廠子里問題相當嚴重,我建議馬上組織人手進行全廠審查,第一步就從采購和財務賬目開始。”
關國成一邊點頭一邊擔憂地問道:“查是要查的,我就是擔心這么大的動作,會不會鬧得人心惶惶,從而影響廠子的生產。”
李思文搖搖頭道:“我看不會,人心惶惶的只是有問題的人,俗話說得好,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我相信酒廠絕大多數人是沒有問題的,尤其是最底層的工人,他們當中大多數人一不涉權,二不涉錢,能有什么問題?”
“再說了,他們最恨的是什么?他們最恨的就是這幫腐敗分子。我們大力清查貪腐分子,行動越積極,力度越大,他們越高興,工作也越有積極性。”
關國成沉吟著回答:“你說得對,審查的人是用我們酒廠紀檢部門的人呢,還是你找別處的人?”
李思文也沉吟起來,說實話,酒廠紀檢部門的人,他一個都不認識。而且酒廠的情況特殊,黨委書記關國成壓不住錢克,基本上對酒廠不聞不問,以至于錢克大權在握,大部分要害部門都被他安插了親信,用酒廠紀檢部門的人,恐怕查不出東西來,左手能對右手不利么?
沉吟良久,李思文才對關國成道:“關書記,這樣吧,我對酒廠的情況不熟悉,審查人手我暫時從縣委那邊借調幾個過來,等以后慢慢熟悉了再考慮用酒廠內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