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舞姬們腰間的藍寶石映出北斗天樞星位,恰與燕王府昨夜飛出的七盞孔明燈軌跡重合。
他望著御階下沸騰的銅雀燈油,突然想起父皇賜這盞燈時說的"雀火烹油,最忌北風"。
"四叔這賀禮,倒讓朕想起洪武二十年的漠北雪夜。"朱柏抬手截住一片金紗,紗上西域文字遇龍涎香竟顯出血色。
最末的舞姬忽然旋身,彎刀鞘首藍寶石迸射寒光,將皇帝冕旒第七串東珠擊出裂痕。
奉天殿梁柱間傳來機括轉動聲。
朱棣瞥見飛魚服錦衣衛的弩箭已對準舞姬后心,自己蟒袍內襯卻突然滲出冰寒——那是韓鐸今晨送來的天山玄鐵軟甲,此刻正與孝陵方向飄來的青煙產生微妙共鳴。
"聽聞龜茲人以北斗為刀魂。"朱柏碾碎裂開的東珠,珍珠粉從指縫漏進鎏金狻猊口中。
舞姬們足鈴節奏突變,彎刀出鞘三寸寒光割裂宮燈投影,在地面拼出模糊的狼首圖案。
朱棣耳畔響起昨日經過孝陵時聽到的塤聲,那曲調與此刻舞姬足鈴竟分毫不差。
他按住劍柄的手背青筋暴起,七星紋銀線突然勒進皮肉——這痛感與三年前劉伯溫臨終前在他掌心畫的七星陣圖如出一轍。
"報——!"當值太監的尖嗓刺破樂音。
朱棣看見通政司密探靴底沾著居庸關特有的紅黏土,那抹暗紅在宮燈下宛如凝固的血跡。
舞姬們突然收刀入鞘,最年長的那位俯身拾起金瓜子時,發間銀飾顯露出半枚狼頭徽記。
朱柏的笑聲驚飛殿頂白鴉:"四弟可知這龜茲舞最妙處在何?"他起身時十二旒玉藻遮住眼神,龍紋皂靴碾過地面狼首光斑,"朕聽說她們能在七步內,用彎刀雕出完整的北斗星圖。"
丹墀下突然傳來燒鵝香氣。
朱棣瞳孔微縮,瞥見配殿珠簾后閃過半截杏黃衣袖——那分明是太上皇近侍獨有的織金緞。
樂聲在此刻戛然而止,七十二盞宮燈同時搖晃,將舞姬們的影子拉長得像十二柄出鞘利刃。
奉天殿脊獸吞沒最后一縷暮光時,配殿傳來瓷盞輕叩聲。
珠簾后老太監正用銀刀片著燒鵝腿,油膩指腹抹過某位舞姬昨日獻上的龜茲樂譜,羊皮卷邊角顯露出半枚朱砂批注——那筆跡蒼勁如二十年前批閱北伐奏章的字跡。
七十二盞宮燈突然定住時,丹墀西側傳來金匙叩擊銀盤的脆響。
朱元璋舉著半只燒鵝腿踱到殿中,油星子順著銀須滴落在團龍地毯上,他對著朱棣帶來的龜茲舞娘努嘴:"老四這禮送得刁鉆,紅粉骷髏里藏著北斗殺機。"忽然轉頭朝朱樉擠眼,"老二那株南海珊瑚倒喜慶,活像你去年在秦淮河喝吐時趴著的欄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