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兒想去貢院。"
朱元璋的龍紋皂靴碾碎了三塊青磚,織金地毯的火焰驟然竄起七尺高。
老皇帝暴怒的吼聲震得十二旒玉藻亂顫:"你咳著血還要為那些酸儒拼命?
他們寫的策論能抵得上你半根頭發?"
鎏金更漏倒轉第四周時,朱標喉間涌出的血珠竟懸在半空。
暗紅色液體凝成洪武六年的鳳陽城廓,坍圮的城墻下蜷著個襕衫書生。
那人的破舊書箱被暴雨沖開,泛黃的《四書章句》泡在泥水里洇成墨團。
"陛下記得那日...咳咳..."朱標的指甲摳進蟠龍柱浮雕,"那書生說"寒窗三十年,不如權貴門房一封帖"..."懸空的血城突然坍縮成赤色流星,鉆進朱元璋玉帶暗紋的北斗天樞位。
朱元璋戰袍下擺的無極紋忽明忽暗,四十年前滁州城頭的箭嘯聲在藻井回蕩。
老皇帝攥住兒子手腕的力道松了三分,卻仍梗著脖子怒喝:"咱把天下讀書人的嘴都縫上,看誰敢說你半句不是!"
"父皇!"朱標突然暴發的力氣竟拽斷了龍袍系帶,北斗七星暗紋順著織金云錦爬上他脖頸,"兒要讓天下寒士知道...咳咳...奉天殿的燈...沒滅..."
奉先殿三十六盞長明燈應聲爆裂,飛濺的燈油在虛空凝成三百六十顆火珠。
那些熾白光點繞著朱標旋轉三周,突然化作漫天星斗墜向北方。
朱元璋腰間玉帶砰然斷裂,露出內襯里用陳友諒血寫的"奉天承運"四字。
"混賬!"老皇帝抬腳踹翻青銅仙鶴燈臺,幽藍火焰舔上織金幔帳卻瞬間結冰,"當年就該把那些腐儒的舌頭..."他的怒吼戛然而止,因為朱標胸口北斗光斑正映出紫金山巔的貢院輪廓。
更漏銅壺突然發出裂帛之音,子時寒風卷著雪粒撞開雕花槅扇。
朱元璋戰袍上的五爪金龍無風自動,龍睛迸發的金光刺破殿內翻涌的紫黑霧氣。
那些裹著冰碴的北風掠過病榻時,竟將朱標鬢角白霜吹作春柳新芽。
"陛下可還記得..."劉伯溫上月進獻的河圖洛書殘頁在御案上簌簌作響,"熒惑守心之夜,紫微垣總要亮起七盞引魂燈..."老尚書的聲音仿佛隔著千山萬水傳來,卻又近得像是響在朱元璋齒縫間。
朱允炆的繡春刀突然自行出鞘三寸,刀身映出的不是奉先殿景象,而是風雪漫天的貢院匾額。
少年太孫驚覺自己皂靴上的螭紋竟在青磚投下龍形暗影,那影子正朝著北方星位緩緩游動。
"標兒若執意要去..."朱元璋染血的指尖突然結出冰霜,九龍團云紋在戰袍上擰成玄鐵鎖鏈狀,"就讓應天府八十萬生靈給你點天燈!"他揚手劈碎鎏金燈架,飛濺的銅片卻在觸及朱標衣角時化作流螢。
病榻四周的青磚突然裂開北斗狀溝壑,暗紅色液體從地底涌出,竟帶著江南貢院特有的松煙墨香。
朱標染血的指尖輕輕一點,那些血水便凝成洪武六年科舉名錄,榜首的名字在雷光中灼灼生輝。
子時三刻的梆子聲撞上奉先殿鴟吻時,北方的雪云已壓到紫禁城脊獸之上。
朱元璋腰間殘破玉帶突然射出七道青光,穿透殿頂藻井直指紫微星垣。
老皇帝戰袍下擺的無極紋開始逆時針旋轉,將漫天風雪卷成巨大的陰陽魚圖案。
子時三刻的梆子聲裹著玄武湖的冰碴撞在琉璃瓦上,劉伯溫灰白胡須結滿霜花,紫檀木匣在肘彎顫動如待飛的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