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劈中殿前銅鶴香爐的剎那,朱允炆鎖骨下的血色紋路已蔓延至喉結。
少年太孫突然以頭搶地,額角鮮血浸透的《皇明祖訓》殘頁上,\"藩王戍邊\"四字正在化作活物般的赤金小篆。
\"孫兒的筆鋒......\"朱允炆抬頭時,瞳孔里流轉的竟是洪武七年的鑄印紋路,\"是蘸著父親棺槨前的長明燈油磨出來的!\"
奉天殿三十六根金柱同時震顫。
乳母懷中的永安郡主突然止住啼哭,小丫頭攥著的東珠殘片上映出詭異畫面——春和殿軒窗下,朱標蒼白的指尖懸在幼子掌心上方三寸,虛畫的筆順走勢竟與北斗七星的方位暗合。
冰鑒里潰散的白霧重新凝聚時,化作三十年前東宮檐角垂落的冰凌。
朱元璋抬手欲拂去袞服上的寒霜,卻抓到了一縷帶著墨香的殘雪——那雪粒在掌心融成的紋路,分明是朱標教允炆習字時寫的第一個\"永\"字。
銅鶴香爐的焦煙尚未散盡,朱標染血的指尖已懸在虛空半寸處。
他渙散的瞳孔里倒映著春和殿的雕花藻井,枯瘦的食指卻在血泊中勾勒出永字八法的起勢。
\"允炆...\"太子的喉結顫動如折翼的蟬,血沫順著永字最后捺筆的方向暈開,\"握筆要穩,落墨要輕。\"
檐角驚雷炸響的剎那,朱棣腰間的螭紋佩劍轟然墜地。
他分明看見兄長垂死的指尖懸停處,正是當年朱標握著允炆小手教射箭的姿勢——\"弓弦貼面三寸,恰如落筆藏鋒。\"記憶里的溫潤嗓音混著雨聲刺入骨髓,燕王踉蹌著扶住蟠龍柱,金絲蟒袍下擺浸透了腥甜的血水。
朱元璋突然暴喝如受傷的蒼狼,玄色袞服卷著寒霜撲向病榻。
他鐵鉗般的手掌托住朱標后頸時,太子胸前的團龍補子正化作片片金蝶,\"庸醫!
都是庸醫!\"老皇帝的五指深深掐進織金緞面,\"給咱把太醫院燒成白地!\"
奉天殿三十六方金磚應聲炸裂,暴雨裹挾著瓦當碎屑傾瀉而入。
九重檐角的嘲風獸首突然淌下血淚,那雙石雕的眼珠竟轉向呆坐在丹墀下的朱允炆——少年太孫鎖骨處的赤金紋路已爬上喉結,蜿蜒如太祖欽定的藩王金冊。
\"父親在寫北斗...\"朱允炆怔怔望著自己染血的掌心。
他腕間不知何時浮現七點朱砂,正與朱標臨終勾勒的筆勢暗合。
暴雨沖刷著《皇明祖訓》殘頁上扭動的\"藩王戍邊\"四字,墨跡滲入地縫時竟發出金石相擊之聲。
冰鑒迸裂的脆響驚醒了癲狂的朱元璋。
老皇帝猛然低頭,發現懷中的太子身軀正在析出細碎冰晶——那些棱角分明的冰粒落地即化,在猩紅血泊里拼湊成洪武七年御賜東宮的北斗七星硯紋。
\"標兒別怕...\"朱元璋突然放輕動作,像三十年前給高燒的幼子擦拭冷汗般,用龍袍袖口輕拭朱標眉心的霜花。
當他觸到太子僵硬的右手時,暴突的青筋瞬間爬滿頸側——朱標至死緊攥的掌心里,竟嵌著半枚染血的五軍都督府虎符。
殿外傳來玉罄碎裂的清響,十二扇朱漆槅門同時被狂風吹開。
朱棣突然瞥見暴雨中浮現的詭譎畫面:馬皇后那面破碎的護心鏡殘片,此刻正倒映著朱允炆呆坐在血泊里的身影。
少年太孫的瞳孔深處,隱約有北斗第七星的光芒在暴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