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那顆用昆侖玄冰封存的藥丸正在急速融化,青色寒氣順著他的指縫鉆入衣襟,在鎖骨處凝成
"天下為公
"四字的輪廓。
"父親!
"朱允炆扯裂蟒袍前襟,胸口朱砂刺青竟與殿中血光共鳴震顫。
五年前春分那夜,父親用蘸著孔雀膽的銀針刺破他皮肉時說:
"此毒入骨三分,是要你記住——
"少年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珠懸在半空,凝成洪武二十五年御花園那株垂絲海棠的模樣。
藻井上的星圖突然倒轉,朱標灰敗的面容在藥氣中浮現重影。
朱元璋獨臂撐著的銹刀發出龍吟,刀背上洪武十二年的銅綠簌簌剝落,露出漠北狼王圖騰。
老皇帝撕開的傷口涌出的不再是血,而是裹著冰碴的黑色讖言,每一滴墜地都化作
"靖難
"二字。
"允炆!
"姚廣孝的袈裟突然裹住少年手腕,七顆舍利子在血泊中排成北斗。
黑衣僧人枯槁的面容映在冰魄藥匣碎片上,每道皺紋里都流淌著紫禁城的星輝:
"當年孝慈皇后用鳳陽朱砂混著燕山雪水刺這四字,就是要鎖住...
"
話音被琉璃瓦的碎裂聲斬斷。
朱允炆懷中滾燙的虎符突然躍起,在空中與冰魄藥丸相撞。
寒熱交匯處爆開的霧氣里,少年看見八歲那年的自已正在東宮描紅,父親握著的手突然顫抖,朱砂筆在
"親親之誼
"的
"誼
"字上拖出帶血的墨痕。
"父親說過...
"朱允炆染黑的指甲摳進胸口刺青,劇痛讓他看清藥汁在《清丈田畝冊》上勾勒出的漠北輿圖。
藍玉私藏的鐵礦標記正與燕王封地重疊,而四叔朱棣月前送來的《塞上風物志》里,恰好夾著張居庸關地宮構造圖。
朱元璋突然將銹刀插入蟠龍柱裂縫,刀柄上的銅鈴震碎了三丈外的銅鶴香爐。
老皇帝染血的牙齒咬住朱允炆衣領,獨臂拎起少年按在朱標心口:
"聞聞這毒!
是不是跟當年你四叔送來的野參一個味兒?
"
藻井上的星圖突然墜落,化作建文元年的雨水滲入地磚。
姚廣孝袖中飛出七道黃符,卻在觸及朱標眉心金印時自燃成灰。
黑衣僧人喉頭發出困獸般的低吼:
"毒走少陰經,需用至親之血為引...
"
朱允炆的劍鋒已劃破手腕,卻發現流出的血竟在冰魄寒氣中凝成燕山輪廓。
他想起父親昏迷前在祖父掌心寫的
"棣
"字,突然明白為何《洪武寶訓》的批注會化作
"互為犄角
"。
當他的血滴入朱標唇縫時,奉先殿梁柱間突然響起四十年前常遇春陣亡時的號角聲。
"不夠!
"朱元璋空袖卷起案上鎮紙砸向自已的太陽穴,飛濺的鮮血在琉璃窗上繪出徐達北伐的路線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