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緩緩降下,諾諾的眼睛里倒映著燈塔切出的利刃,她還是那么鋒利美麗,像手持刀劍從天而降的天使。
“說起來師姐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身上肯定是沒有追蹤器的吧。”路明非有些狐疑。
在這個世界上諾諾是路明非最信任的人,因為他們的心中都埋藏著一個共同的不能告人的秘密,那個秘密與時間、與因果,甚至與命運都存在著很深的關聯。他們都是從未來回來的人,他們本就該相依為命,赤誠相待。
“先上車再說咯,你是我小弟誒!有什么事情姐姐我都罩著你!”諾諾大大咧咧地說。
卡塞爾學院的駕駛課算是高難度實踐科目,能拿到高分的人并不多,諾諾和路明非都是其中的佼佼者,這輛大概是從某個闊少朋友那里借來的法拉利在她的操控下化作紅色的閃電疾馳過積水的城際公路,濺起高墻般的水幕。
紅色的法拉利在轉過拐角的時候掀起一人高的水墻,隨后剎車片咬死,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音。它在不遠處已經將車速降了下來,碾過路面能淹過腳踝的積水,緩緩地停在路明非的面前。
說出那些話對路明非來說好像就已經用盡了一切的力量,他此刻的疲憊已經完全不加遮掩,只是沉默地抽煙,嗆人地煙霧在車架中彌漫。
可眼看師姐大概是不太愿意多說,便也沒再多問。
夏彌和其他的君王都不相同,是可以被接納的那一個。
沿路所有的燈忽然在此刻亮了起來,仿佛黃泉古道兩側長明的燭火,火光搖曳著照亮了雨幕的深處,諾諾就沿著這樣的道路向著tj市區開去。雖然暴雨沒有要停歇的意思,但那座城市和那條長路像遍是燭火的天主教堂,映在黑暗中男孩的眼里像是粲然的星河。
夏彌把信封的東西全部抖出來放在自己的枕頭上,那是很多很多照片,堆疊流光,每一張照片都是兩個男孩的合影,一個耷拉著眉眼但還會擺出些poss來迎合一下,另一個則完全只是面無感情地站在那里,好像被記錄下來是一種很讓他不滿的事情。
可這一次的小龍女似乎和上一次又有很大的不同,她把對一個人的愛毫無保留地展現了出來,這種情感不該出現在龍的身上,更不應該出現在龍族的君主身上。
那輛機場大巴沒有載著他去往tj市區,反而向著港口的方向一騎絕塵,路明非一路上心事重重昏昏欲睡,表情一時猙獰一時迷茫,嚇得旁邊的大叔心想這倒霉孩子不會是精神分裂吧屁股挪著挪著便換到了后座。
銀色的四葉草耳墜微微搖晃,好像晃過了時光的荒原,命運在此刻交匯。
那么多年過后,當我又一次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你還是開著這輛車來接我啦。
“帥哥,雨后散心啊?上車咯,我帶你回家。”諾諾看著路明非的眼睛,伸手摸了摸這個孩子的腦袋。
諾諾已經明白了路明非的選擇。因為那種隱約的悲哀混在經久不散的煙霧中,好像漸漸漲上的潮,連她也浸在其中,感到傷懷。
幼鳥們的瞳孔中倒映出闖進來的那個小小的、白白的女孩。
直到路明非將昂熱所說的話一字不差地說給諾諾,整個車架中都變得死寂無聲。
路明非從未有哪一刻如此時這般清晰地意識到他腳下那條通往未來的路在面前分叉了。
“師弟,你是有什么心事吧?我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過你是現在這個樣子了。”諾諾的眼睛里倒映出城市的燈火,璀璨艷麗,讓人沉迷。
可如果是那個衰小孩呢,諾諾的心中涌出來一股悲傷。要那個孩子做出這樣艱難的決定,他一定很痛苦吧,痛苦得說不出話來,痛苦想得要放聲大哭。諾諾收過很多小弟,可就是見不得路明非哭,因為他太像是小時候的她了,看到那個又衰又慫的孩子哭泣,她就想起自己遇到過的委屈。
“嚎什么嚎,你以為你是小狼崽子呀。”諾諾翻了翻白眼,“我每次回國都從邵一峰那里借車,我自己的那一輛一直留在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