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把頭深深地埋進繪梨衣的頭發里,鋪天蓋地的都是白檀木的香。他能感受到沸騰的龍血正被那顆強大的心臟送向繪梨衣的全身上下,她的身體里每一個細胞都歡欣雀躍,無可避免的向著龍的方向進化。
密密麻麻蒼白色的鱗片從起伏的胸膛開始向四肢蔓延,它們撕碎女孩嬌嫩的肌膚,血淋淋地在空氣中搖擺,鱗片的底部騰起赤色的蒸汽,然后緩緩扣合,發出金屬的輕吟。
繪梨衣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著,她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去抱住自己的膝蓋,可尖利的爪子仍在取代她的指甲緩緩生長,利爪的尖端泛著刀刃般的冷光,那原本能夠說出如風吹過排簫般空靈輕盈聲音的嗓子無時無刻都在發出低低的的吼叫。
龍王級別的戰斗已經將東京灣周圍的元素消耗殆盡,否則大西洋太陽神號上的乘客就有幸見證此生絕無僅有的盛況了。
那絕非卑鄙怯懦的人竊奪王位,而是人向神的升格,僅靠自身的血脈。
雷電、火焰、烈光和狂風都應該在此刻的繪梨衣身邊環繞,沒有人能看清人是怎么墮落成鬼或者進化成神的,可因為元素的真空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所以路明非清晰地看到這姑娘修長的小臂上白色的鱗片如藤蔓生長,鱗片下肌肉緩緩地起伏。
可惜人類基因的頑強注定了繪梨衣必然無法進化為真正的龍,她只會在愈發沸騰的龍血沖刷中死去,或者成為心中唯剩殺戮的惡鬼。
即使對君王們來說這也是一個奇跡,歷史上從未有過血統如此接近初代種的死侍,如果是神代她或許會成為世界每一個文明神話中與諸神對抗的魔鬼。
但是路明非想要把耳朵捂住把眼睛遮上,他不想聽周圍數以百計驚惶的心跳,不想看那些因為恐懼而變得猙獰的臉,更不想見證所謂就連君王都能震驚的奇跡。
在這個寒冷的冬夜里妄想征服世界的野心家如數萬年前那樣死于冰海,高舉勇氣為旗的秘黨也終于如愿以償踏足了這片從未擁有的土地。
可你立誓要反抗的宿命呢?那東西龐大得就像北極綿延千里的冰山,你以為你看清了那座山的全貌,但當你終于看向水面,卻忽然意識到水下還藏著十倍百倍的凜冬。
這一刻似乎有神高居在云端冷冷地俯瞰路明非,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的自以為是。
勇氣與抗爭都虛無得像是冥紙。
“sakura不要難過,這些時間我很開心。”繪梨衣抬起頭去看路明非的眼睛,她的身體已經堅硬得像是在懷抱鋼鐵了,可龍一樣純粹的黃金瞳里還是秋水般的溫柔。
她局促地伸手去摸摸路明非的臉,然后觸電般往回縮,只是沒能縮回去。
路明非抓住了那只微涼的、鱗爪崢嶸的小手,把它覆在自己的臉頰。
繪梨衣愣了一下,一邊哭泣一邊低笑起來。那真是很奇怪的狀態,怎么會有人能一邊哭一邊笑呢?大概這就是她已經猜到的結局吧?
路明非感受女孩的手爪小心翼翼地撫摸自己的臉頰,他呆呆地看著呼吸相聞的繪梨衣。
那是張何等猙獰的臉啊,嶙峋的骨突出現在前額和下頜,蒼白色泛著微光的外骨骼像是面具那樣覆蓋了她的左臉,所以即使那么痛那么難過她還是無法再繼續流出眼淚,只能發出哭泣的聲音,因為那些堅硬的外骨骼已經鎖死了繪梨衣的肌肉臉部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