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曾那么孤獨直面死亡也只是輕輕地啜泣,可此刻她就是想放聲大哭。
她知道自己生來就背負詛咒,不管再來多少次這這份詛咒依舊隨著她的血液流淌,所以繪梨衣總是很珍惜眼前的時光,因為她知道死亡近在眼前。
最初的最初在她還只是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百靈鳥的時候,這個世界上并未有誰是真的愛她的,直到那天在那片海中那個傻乎乎的男孩子用笨拙的姿勢像是只溺水的鴨子似的向她伸手、緊緊地擁抱她、抱緊之后就再也不愿意松手,那一刻起,繪梨衣覺得自己到死都只有灰色的人生忽然多了一縷那么耀眼那么耀眼的光。
是路明非讓繪梨衣忽然覺得自己是被愛著的,于是好像一切可怕的東西無法再傷害她,外面那個世界里所有的危險都離她遠去,海里的海怪和天上的飛空艇都不能再傷害她,因為對那樣一個沒有被愛過的女孩來說,愛就是最強大的壁壘。
她以前從不認識世界,是他教會她認識世界的。
這個有路明非的世界很好,不像蛇群守護的寶石,像陽光下的海,像春風中的櫻。
繪梨衣的瞳孔越來越亮,路明非的瞳孔也越來越亮,神血和劇毒的龍血同時在兩個人的身體里起作用,最終命運女神也沒有站在路明非的這一邊,死亡或者墮落,悲劇如影隨形。
現在詛咒不在她的血液里了,她應該高興才對。
可沒有,繪梨衣只覺得心里有什么東西忽然坍塌了,她虛弱得想抓緊路明非,就像是很多年前萊茵河畔那個拼了命也要去抓住自己落水情人的女妖克蕾萊,但她能抓住的東西少之又少,好像眼前的男人只是一個鬼魂,見過之后就要回到地獄。
“我以前承諾過要陪你去韓國看全世界最大的海棠花樹,對不起我沒能做到。”路明非摸摸繪梨衣的臉,他的臉頰如此堅硬,死亡般的蒼白在肌膚上蔓延,可他還是在笑,他在笑這一次是他贏了,命運想像上一次那樣奪走繪梨衣的命可這一次是他贏了。
“我不想去看海棠花,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只要有你的地方我都愿意去。”繪梨衣哭得很傷心,他們的頭頂也傳來低低的嘶吼,像是一條雌龍在悲傷地咆哮。
路明非搖搖頭,他從自己的脊骨上扯下圣骸的殘軀,把它踩碎,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他仰頭,口中噴吐出幽藍色的氣流。
他低頭,全身的鱗片不受控制地生長出來,扣合時發出轟然的巨響。
路明非堅硬的臉頰上笑容緩緩褪去,他開始遠離繪梨衣,一步步后退,每退一步身上的龍化便加劇一份,腦海中的儀意識便沉淪一分,他踩過的地面白色的絲線都卷曲著燃燒起來,映著路明非的影子像是森羅惡鬼。
“對不起這一次我還是沒有能陪你去看那株海棠花樹。”路明非說他的聲音逐漸嘶啞,甚至最后成了沉雄的吼叫,“我為我過去的懦弱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好像永遠都有個長不大的路明非在我的心里低聲哭泣,可今天他不再難過了,因為我們都不再懦弱。”
繪梨衣的身體里力量還沒有恢復,她的骨頭發出一連串的響聲,可無論如何也無法站起來去擁抱那個漸漸離開的男人,她于是只能聲嘶力竭地哭泣,哭得嗓子都啞了,哭得這個世界都變得死寂。
孤獨那么沉,她真希望這個世界能溫暖一點,讓她不那么……
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