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壁光明如鏡的電梯帶著路明非一路上升,鏡中的那個男人衣冠楚楚穿著cesareattolini的全套定制西裝、蹬著berluti的手工皮鞋,發型干練而極有層次感。
按說路明非根本對奢侈品不感興趣,遙想當年第一次在淘寶上買文學社畢業典禮上用的正裝還是“韓版潮男修身小西裝”,可此時穿著這些加起來能在國內二線城市買一套房的貴族服飾,竟然一點不覺得有違和感,像是他生來就該享用這世上一切頂尖的東西,這世上所有的財富和秘密都應該在他的應允下流轉。
電梯發出叮的一聲停在不知道多少層,那扇頗有些大氣的金屬門向兩側打開,穿燕尾服的英俊侍者立刻面含微笑引著路明非走出電梯,進入一座燭光昏暗衣香鬢影的、極安靜的餐廳。
路明非有些驚喜,因為從那些侍者胸口的中文銘牌來看,這里應該是一家極有格調的中餐廳,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正宗而地道的中餐了,壽司、炸天婦羅和壽喜鍋吃得他委實有些想吐。可餐廳里播放的音樂卻并非某位大家的小夜曲或者周杰倫的青花瓷之類國內小資餐廳最愛播放的曲子,而是某首哀怨悲哀的詠嘆調。這種微妙的虛幻感和不真實感讓路明非微微一愣,就像你在那不勒斯的街頭走進西裝定制的一百二十年老店,雖說四面墻壁都掛著有格調且奢華的正衣,但老裁縫手里正縫制著的卻分明是一件大紅色的鳳冠霞帔。
此外倒是沒有其他太多的問題,在這里用餐的每一個人都風度翩翩衣著不凡,男人們叼著叼著雪茄煙霧直直上升,而女士們則穿著露背晚禮服,在叫人迷離的香氛系統中她們的裙擺飛揚露出筆直緊繃的小腿。
可是路明非看不清他們的臉,就像是他怎么也看不清那些侍者胸前的中文銘牌一樣。
他忽然開始疑惑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
就在他這么想的時候餐廳里忽然就起了一層薄薄的霧,兩側墻壁上那些臨摹仿造的宗教油畫變得忽隱忽現,油畫中的每一個人都像是在將悲憫的眼神投向站在霧里茫然的路明非。
路明非開始有些害怕,他試著想要找到自己隨身攜帶的那把刀,那把從不離身的七宗罪.色欲,可是他的袖管中空空如也,只是手腕上佩戴著造型瑰麗的手表,是那塊零在東京為他戴上的江詩丹頓tourdei'llewatch,只不過路明非記得自己好像在不久前把它摘了下來放在了什么地方……
香氛系統和暖風系統讓他覺得頭有點暈乎乎的,他記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把表摘下來了,也不記得為什么它會回到自己的手腕上了。
于是他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動作,他開始用自己的手指指節敲擊胸膛的位置。
這樣怪異的舉止應該讓周圍所有人都投來目光才對,可根本沒人看他,侍者引著路明非來到靠窗的位置然后讓出身位,霧里就有個女孩俏生生地站起來。
她的長發在霧里顯得漫長,微風撩撥著發梢微微飛舞,隔著濃霧他們看不清對方,但路明非歪歪頭,女孩也歪歪頭;路明非拍拍女孩的肩膀,女孩也拍拍路明非的肩膀。
“你為什么學我?”路明非問。
“你為什么學我?”女孩說。
淡淡的、幽冷的香味從很近的地方傳過來,路社長臉上忽然露出很有些雞賊的笑容,“我是大傻逼。”他呲著大牙笑。
“你是大傻逼。”女孩也說,真是聽聲音都能感覺得到她簡直要壓不住的狂笑就憋在嗓子眼兒里。
路明非臉色一黑,向前走,女孩就往后退,兩個人的步伐和動作都完全一樣,像是那個藏在霧里的家伙就是存心想捉弄他一樣。
走來走去其實也就繞著餐桌轉圈,轉了兩圈之后路明非就不走了,他的眼珠子咕嚕嚕轉,眨眨眼嘿嘿地笑。
霧里的女孩也笑。
片刻之后她就笑不出來開了,因為路明非這廝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兩只手伸向自己的胸口,用力捏了兩把,捏完之后還挑釁似的朝對方聳聳眉。
“學啊。”路明非頗有些小人得志洋洋得意,卻不想下一秒就有一大耳刮子落在自己臉上,直扇得這家伙在原地轉了兩三圈跟跳天鵝舞似的,在他被打得有些懵逼之際一只微涼的、纖細勻婷的小手就拎住他的右耳把他拉得一個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