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被很多人稱作小天女的女孩,她很驕傲、驕傲得像是有點自負,她從不拒絕靠近自己的任何殷勤也從來孑然一身,直到那一年在高中的入學典禮上看到那個分明站在人群中卻孤獨得像是立于世界外的男孩。
那種孤獨叫他和周圍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可就是這種格格不入忽而沒由來的吸引了蘇曉檣。
她覺得男孩真是太酷的一個人了,永遠獨行在圖書館與教室的狹窄碎石拼成的小路上、下雨天的額發永遠濕漉漉的遮住眼睛好像你和他說話他也不看你、永遠沉默的坐在靠窗的位置眺望遠方。
可真正叫蘇曉檣覺得自己有點喜歡這家伙其實是陳雯雯得了紅斑狼瘡那一次,開始學校還組織同學們去探望,后來大家都不愿意再去了,只有路明非還堅持每周去跟她討論杜拉斯的情人。
蘇曉檣也堅持每周去,兩個人到了黃昏的時候就一起沿著淝河往回走,走著走著蘇曉檣說路明非你是不是喜歡陳雯雯,路明非一愣臉上第一次露出震驚的神情說沒有啊。
蘇曉檣又說那你怎么每周都去看她?路明非說你不也是一樣么?
兩個人走著走著蘇曉檣忽然說路明非你快看你快看,路明非就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結果是淝河邊上掉進了一只小貓。
他在秋季把衣服一脫就跳了進去,撈起來小貓丟上了岸。說不上來為什么,就是他往淝水里跳的那一瞬間蘇曉檣覺得自己可能喜歡他。
可能是奮不顧身的勇氣,也可能是少見的敢于表達出來的善良還可能是因為蘇曉檣本身就很喜歡小貓,總之路明非就這么悄悄闖進了她的心里。
后來又有一次忘了因為什么事了,蘇曉檣自己一個人趁著其他人下課回家躲在樓梯的拐角里抹眼淚,哭得可傷心了,那會兒她想要是這時會有個男人騎著白馬從天而降抱抱她安慰她,不管那家伙是唐僧還是王子她都能以身相許。
可出現的既不是唐僧也不是王子,而是在操場上跟體訓隊的那群小子打完籃球之后回教室收拾東西、正用毛巾擦著濕漉漉頭發的路明非。
那家伙最終也沒能鼓起色膽抱抱蘇曉檣,只是沉默地陪她在那棟教學樓的天臺上坐下來,一起等到夕陽收走了所有的余暉,沉寂的都市在如山如海的光火中蘇醒。他說不論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要哭,你在失意的時候絕不能失態,因為你討厭的那些人就等著看你的笑話呢。
蘇曉檣問那你是來看我的笑話的么?
路明非說不是,我是來看星星的,我常在叔叔家的天臺上看星星。他這么說的時候果然在抬頭看天上的星星,那些星光倒映在他的眼睛里,燦爛得像是落進了海里。
蘇曉檣眨眨眼忘了悲傷,事隔經年她又一次從身邊男孩的身上感受到那股與世隔絕的疏離和孤獨。
孤獨的人總是會同病相憐。
讀高中的時候路明非連續蟬聯三年的年級第一,但有人告訴蘇曉檣說這小子讀初中那會兒還是根長在仕蘭中學角落里的雜草,誰都能上去踩兩腳。
有時候她在教室的另一個角落悄悄看男孩的側臉會想是什么改變了你呢,是什么讓你從那個滿嘴都是白爛話的衰仔成了今天這樣威風凜凜的路師兄呢?
“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諾頓問。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問我干什么。”蘇曉檣說。
“我們天生就有缺陷,只有極少數能明白愛的含義,以至于即使感受到一點點溫暖的東西也要拼盡全力去抓緊它。”
夢境中的黑暗越來越濃,蘇曉檣看著云來云去,片刻后她說:“能別再出現在我夢里了么?”
“為什么?”
“我總覺得你不像是被這個夢境杜撰出來的東西,而是一個真正的幽靈。”蘇曉檣掰著自己的手指頭,“而且我覺得我總有一天會和路明非修成正果的,你老這么出現也不是個辦法,哪天春夢了無痕什么的誰知道你有沒有偷看。”
“有一天你會慶幸我出現在這里。”諾頓微笑。
“放屁,誰知道你是什么東西。”蘇曉檣呲牙,鳳眼微瞇,“萬一你覬覦本小姐的美貌怎么辦?”
“我們都不是一個物種。”男人嘆了口氣,“精靈會愛上哥布林么?”
“也對,我根本就對你不感興趣,這里可是我的夢,諒你也沒本事胡來。”蘇曉檣哼哼,這姑娘心中得意心說不管他是個什么東西,至少還有點自知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