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腳下的水銀長河形成完美的巨型圓形圖騰,圖騰的中央就是那根青銅柱。
在地面的時候路明非并沒有多少機會近距離接觸這東西,哪怕他好幾次途經那片圍繞銅柱生長得枝繁葉茂的云杉林。
現在在最終圣所看見居然覺得有些眼熟。
銅柱的表面并非光滑一片,那上面鐫刻著云霧與龍獸,在那些圖騰擠滿的空隙中密密麻麻刻畫著龍代的文字,普通人哪怕抬頭看一眼都會被巨大的信息流震撼,路明非則覺得頭暈目眩,仿佛行走在逆流的時間長河,兩側都是流蘇的簾子,簾子后面藏著巨獸的一角。
在終于靠近這根銅柱的時候路明非愣住了,那東西居然并沒有完全抵住青銅的地面,相反它懸浮在距離這片地下空間最底部大概十米的高空。
數十米長黑鐵色澤的鎖鏈反復纏繞著銅柱又延伸向地下的四面八方,黑鐵的鎖鏈上懸掛著數不清的銅制風鈴,水銀蒸汽在循環系統的推動下撞擊那些風鈴發出人耳聽不見的古老樂章。
路明非想起來了,這東西根本就和愷撒楚子航在迪里雅斯特號中游曳于高天原時看到的那些建筑圖騰一模一樣,顯然它也來自某個古老的遺跡。
一股狂風被吹過來,汞蒸氣水流般散開,表面的水銀流走后銅柱居然流淌著微光,散發出某種赤金的光彩。
它在含汞量高得離譜的環境中被放置了很多年可表面一點銹蝕的痕跡都沒有,鎖鏈忽然振動起來,狂暴的元素亂流在這片地下空間中展開。
四面八方的腳手架上同時投下無數道圓形的光斑,那些光斑在銅柱的下方匯聚成點,太陽般的烈光剎那間驅逐了陰影,路明非的瞳孔微微收縮。
路明非看到白色的十字被佇立在流淌過煉金矩陣之后匯聚于陣眼的水銀池子里,扭曲的暗金色長槍刺穿人形的胸口把男孩釘死在上面。
他在水銀中浸泡了很久很久,以至于汞已經完全侵入他的肌膚,這讓他看起來完全是灰白色的,像是用石灰巖雕刻的塑像。
他在烈光中垂著頭,手指也垂下,發絲像是死去的柳枝在風中搖擺。
路明非看清了那孩子赤裸的肌膚上如瓷器龜裂之后那樣密集的裂紋,他輕輕叩擊自己的胸膛,巨大的痛苦像是在此刻要把他撕碎了,可無論如何眼淚也掉不下來,仿佛那種痛苦首先便摧毀了他的淚腺,隨后是他的靈魂。
很多年前路明非還會做那樣奇詭的夢,夢里他會穿過一條幽深死寂的長廊,長廊的盡頭是一間凌亂的教堂,小魔鬼就被釘在教堂的十字架上,被用黃金裝飾的利劍刺穿胸膛。他闖進去的時候男孩從十字架上抬起頭來對著失魂落魄的路明非露出一個微笑說哥哥你終于來救我了。
“看上去果然如委員會所料你們應該是老朋友了,如果你的身上真的有某個寄生型的龍王存在,那這位龍王不朽的軀殼則應該正被鎮壓在避風港300米的地下、浸泡在數千噸的水銀中無法解脫。”路麟城輕聲說,他一直在觀察路明非的神情。
路明非慘淡地微笑著。
他和路鳴澤當然是老朋友了,那孩子身上密集的裂紋就是因為幫他阻擋了來自命運圣槍昆古尼爾的鎖定所留下的傷痕。
在另一段時空他總對路明非說權與力,可在這個時空他好像永遠都在告訴路明非你該快一點、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