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勞什子‘伏魔陣’,是你想出來的?你還懂兵陣之事?!
丈二長的狼筅當作屏障?確實是有想法。什么時候演練一下,咱好開開眼?”
話說到這里,他又眉頭一挑,有些得意的挑刺道:
“不過,這個陣法拘泥于地勢了,如果遇到平原野戰的情況......”
他伸出五指,像要橫掃一般,“怕是要被騎兵輕易地碾作齏粉!”
陸知白笑了起來,說道:
“這個陣法本來就是為狹窄地形所創的,在開闊的平原上列陣作戰,本來就不是它的長處。
至于平地上擺什么陣,那是你們武將的事情~我可真不會,沒法跟你討論。”
常茂看了他一眼,裝模作樣的遺憾嘆氣。
他又翻了翻倭國游記,說:
“都說倭刀鍛造精妙,還是貢品,現在好像又有改進,比以往還強?什么時候能弄一柄新貨來……要么下回老爺子賞你,提一提?”
“鄭國公,國外的月亮不比大明的圓。”
陸知白指著棲霞方向:
“棲霞新淬煉的鑌鐵,再配上焦炭鼓風爐——
如今倭人進貢的刀,就算精心打造,恐怕也不比我們流水線產的軍刀強上多少。”
常茂聽了,倒是有些意外:
“原來我們這么強了……”
他眉頭一挑:
“既然這樣,那就讓工匠,給我打造一柄陌刀總成吧!
我要八面漢劍的形制,并且鐫刻上‘劈虜’的銘文......”
“寶刃贈豪杰,小事一樁,”陸知白話鋒陡然一轉,“不過,當今各軍更重視的,似乎是火槍、火炮手......”
“呸!”常茂一拍桌子,茶盞叮當亂響,“那玩意哪里有刀劍直接砍的快意!就是方便你們這種人罷了……真正的武將,還是得耍大刀長槊!”
陸知白不禁呵呵一笑,說道:
“鄭國公,你嫌棄火槍,大概是因為口徑還不夠大......若是兩軍交戰,換成我們新的火炮,兩里之外就能打中你。你呢?不會還想一對一單挑吧~”
“我當然知道帶兵需要火器!但是自己耍……”常茂轉過頭去,“不跟你說了!”
……
轉眼,到了九月十八。
萬壽圣節。
一年一度的拍龍屁大賽,開始!
這天上午,朱元璋在武英殿,一邊批著奏疏,一邊聽外面大臣一個接一個的朗讀賀壽表文。
盡管最初李善長提議每年都這般為他賀壽,他是拒絕的。
但這幾年下來,漸漸是有些樂在其中了。
平日里也沒有什么娛樂,就生日這天,聽聽天底下的官員是怎么夸自己的,檢驗他們的忠心程度,不高興了就挑點毛病……也不要什么貴重賀禮。
在皇帝里已經算是畫風樸實無華了……
朱元璋抬起頭來,望著大殿之外,活動了一下筋骨,拿起桌上金燦燦的懷表,一眼就看到,快要到巳時了。
生辰時會收到懷表,朱元璋心中也是早有預料,但仍是對這精致物件頗為滿意。
這表的樣式,簡單大方,蓋子上只雕刻著一些云紋,沒有過分華麗,正是朱元璋喜歡的簡潔。
就連材質也只是黃銅,避免了上行下效。
至于民間的定制,人家是付了錢的,倒也算不上僭越……
陸知白還別出心裁地為這懷表設計了皮革表帶,可以固定在手腕上。
朱元璋就將這表戴在手上。
殿外大臣們便能看到,皇帝的手上,有時會有金燦燦的反光……
然而。
朝賀結束之后,私下里卻有官員議論。
“陛下的生辰,送一個鐘,恐怕不妥吧……”
但他們也只敢私下議論,不敢讓皇上知道。
朱元璋終究還是知道了,卻并不在意,只是冷哼一聲。
這個物件,明明叫表,更大一些才能叫做鐘。
有些人會這么說,矛頭所指,無非是陸知白的賀壽禮物寓意不佳。
不過,想指出這一點,本身就需要冒極大的風險,因此倒也沒有人這般頭鐵的來觸霉頭……
晚上。
夜深人靜。
毛驤呈上了開濟的又一罪狀。
這些日子明察暗訪,倒是真的找到不少罪證。
而且,由于開濟身份特殊,歷任刑部、吏部,所涉及的不法之事,有些倒是頗為特別——
私改《大明律》:把“官吏求索借貸人財物”,改成“非因公事者不論”,直接給了官吏貪腐空間;
更改死刑規則:把“死刑立決”改成“秋后問斬”,有了刑罰的時間差,方便一些人疏通關系;
更改刑罰條款:把“籍沒全家”改成“罰役折銀”,就是贖罪銀的前身;
結黨營私:在大理寺安插自己的門生,私改一些案卷,破壞司法公平……
毛驤道:“查得開濟在六月初,受贓五百貫,以一死囚,冒名頂替了郭桓案中的一名官員……”
滿殿燭火之中,朱元璋閉著的眼睛徐徐睜開,像寶劍出匣一般,亮起了寒光。
朱元璋的神色依舊平靜,語氣也沒有波動,淡淡的說:
“今兒個咱生辰,就不殺人了……”
“明天再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