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濟在洪武十一年時,提出把官吏犯贓的追訴期限,從無限期改為三年。
此舉,實則是保護淮西勛貴,把他們洪武八年之前做的惡一筆勾銷。
那時朱元璋還念著戰友舊情,也就默許了。
卻沒想到,后來幾年,開濟竟如此膽大包天,竟然敢擅自更改《大明律》條款。
這是和皇帝爭奪司法解釋權!
毛驤低著頭,靜靜立著,并不多言,謹慎的等著命令。
朱元璋的聲音,忽然慢慢悠悠響起:
“你那雙玉獅子,倒是比咱的懷表還大呢……”
毛驤驚疑不定地抬起頭來,臉上掠過片刻的慌亂。
他還在斟酌怎么答話時。
朱元璋便眼睛微瞇,哼笑一聲,說:
“開濟送你的那對和田玉獅子,就堂而皇之地擺在錦衣衛衙門的案頭!”
老皇帝的聲音好似鈍刀刮過生鐵,令人頭皮發麻。
燭光中,朱元璋的面容晦暗不明,看不出多少怒色,卻因此更加可怕了。
毛驤聞言,頓時大驚,立刻跪倒在地上,以頭觸地。
“陛下......”毛驤聲音沙啞,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來的,“臣正要將此物退還回去......”
朱元璋卻只目光冰冷的望著他:
“咱當你是個能嗅銅臭的獒犬,眼尖鼻靈,在這官場的銅臭里,能探出那些見不得光的貓膩。”
“誰知你是條聞著屎味就搖尾巴的瘋狗、蠢狗!開濟給了你多少好處,叫你幫他辦什么事?嗯?”
毛驤渾身劇烈一顫,額頭在金磚上磕出“咚咚”的悶響,帶著哭腔說道:“臣該死!臣該死!”
“你確實該死!”朱元璋猛地站起身,龍袍袖口帶起一陣勁風,氣勢洶洶地道,“咱養你這么多年,就養出一條白眼狼來?”
毛驤抖如篩糠,額頭已經磕出血來,血跡在地磚上蔓延:
“臣......臣一時糊涂,是收了他一點東西,可是對陛下,絕無二心啊,未曾幫他做過任何事......”
“糊涂?”朱元璋冷笑一聲,眼中滿是嘲諷,抓起案頭的鎮紙砸了過去,“咱看你清醒得很!開濟送你玉獅子,你就把告他的密報壓了三個月!”
鎮紙重重地砸在毛驤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要不是駙馬……”朱元璋頓了頓,壓下話頭,冷嗤一聲,“咱還不知道要蒙在鼓里多久!”
毛驤痛得悶哼一聲,卻絲毫不敢躲閃,聲音顫抖,卑微懇求:
“臣......臣知罪......求陛下給臣一個機會,戴罪立功……”
朱元璋卻又突然沉默不語了。
大殿中一片寂靜。
毛驤匍匐跪在殿中央,額頭緊緊貼在地磚上。
這第一任錦衣衛指揮使,正三品的親信武官,冷汗順著鬢角不斷滑落,在磚面上洇出一小片水漬……
朱元璋已回到龍椅上坐下,悠然的問道:
“毛驤,你是誰的狗啊?”
“臣是陛下的狗!”毛驤立刻飛快的回答,“微臣生是陛下的狗,死是陛下的狗!”
馴狗師朱元璋似乎滿意了幾分,命令道:
“再有下次,咱就把你扔到瘋狗堆里!
這一回……明天,就由你去給開濟行刑!”
毛驤聲音充滿驚喜,立刻應道:“是,是!”
朱元璋說:“去把開濟捉拿歸案!行了,滾出去吧……”
“誰陛下隆恩,多謝陛下……”毛驤連連叩頭,這才敢小心的站起來,雙腿都有些打顫。
他恭恭敬敬的,倒著退了出去,直到出了殿門,才敢轉身。
“你好好記著,”朱元璋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冰冷刺骨,“你永遠是咱的一條狗!狗要是敢有貳心——”
“就扔鍋里燉咯!”
……
第二天早朝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