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白夜終于意識到,這整件事情有些不對勁了
所有的同學,不管關系遠近,一律不記得他跟蘇亦的事。在他們看來,自己跟蘇亦根本不熟,就是國王游戲的時候有點交集,后來大家都把這事忘到西邊去了。他和蘇亦也不是一個班的,大家再沒有看到過他倆有什么碰面,甚至話都沒說過幾句。
白夜回憶著當時的自己,他看著同學們一張張困惑的面孔,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心里發滲,背后冒出的涼意直到現在也能感覺到心慌。
“這件事驚動了你的父母。”
白院長冷淡地說著,低沉的聲音在病房里回蕩
“爸媽發現自己的兒子不僅是個同性戀,而且自我幻想交了男朋友,整個暑假都在發瘋,找那個沒說過幾句話的高中同學”
唰啦,白院長的手在口袋里摩挲著,發出窸窣聲,他緩緩拿出了一張折疊成方塊的a4紙,十分平靜地展開
看到那張紙的時刻,白夜的拳頭忽然些微地發顫,他有預感那是什么東西
他曾經見過那張紙,上面全都是狗屁不通的話,他一個字也不相信
白院長卻不肯這樣輕易饒過他,他低頭,看了一眼這一張白紙黑字,輕描淡寫地念道
“爸媽帶你去看了心理醫生,做了檢查,結果顯示
“患者白夜,確診為輕中度臆想癥。”
“放屁”白夜沖著白院長怒吼,“這種事怎么可能是臆想出來的”
這張病歷報告他當時就當著醫生父母的面撕了個粉碎不知道現在怎么會到這個老男人的手里
當時那個狗屁心理醫生猜測他可能是由于高考壓力過大,破壞了腦神經原本穩定的精神功能,才導致認識情感方面出現極大的異常,臆想自己跟隔壁班的漂亮少年談戀愛。
簡直神經病
白夜那時覺得全世界的人都瘋了
他牽過的蘇亦柔軟的手心,撫弄過的額邊烏黑的碎發,學校后門的林蔭小道,蘇亦在他身旁低著頭走路,樹葉漏下的光斑在漂亮的眼眸里流動
那么真真切切的、跟蘇亦相處過的全部時光,現在竟然說都是他因為高考壓力太大臆想出來的
他倆其實就根本不熟
狗屁不通
白夜痛斥狗屁醫院當著心理醫生和父母的面發飆,一個暑假積攢的不被理解的惱火、找不到蘇亦的焦急、還有莫名其妙的驚悚感,全都爆發出來。
除了他本人的記憶之外,現在沒有任何人能作證他跟蘇亦真的不是普通同學關系。
這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抓住白夜的四肢,不斷地拉扯他,像五馬分尸一樣難受。
他心里那么真實的蘇亦怎么會變成全是虛假的臆想
冰冷的、帶著消水味的診室,高三剛畢業的年輕白夜像一頭困獸被拘禁在房間里,撕碎的診斷報告雪片一樣散在地上。
心理醫生坐在靠背椅上,正用一種悲憫的眼神在看他,轉頭對他的父母竊竊私語
“你們兒子最近有沒有變得這樣暴躁易怒”
白夜轉過頭,忽然看見父母也用一種悲憫的眼神在看他,像在看一只籠子里的野獸。
他們的臉上交織著難過、不解、欲言又止,他們不再直接跟他對話,而是回答醫生
“好像有的。”
心理醫生點點頭“臆想癥患者有時可能會伴有暴躁傾向,建議還是住院觀察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