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件事,殺一個人,都要從“知”開始。
裴液主動去做的事情并不太多,在薪蒼山中、在奉懷城里面對龍君時,他確實也在盡力做著貢獻,但那說不上“主動”,他只是被卷進去,而依他的性格,絕不會主動逃離罷了。
少年像一顆卒子,你把他擺在黑暗面前,無論能不能做到,他都會盡心盡力地沖鋒。
但有時候,他心中的“將”也會露出來,把身前的“士”和“象”撥到一邊,排眾而出,盯住對面的腹心,壓上自己的生命來做他想做的事情。
面對伍在古時無疑算一次。縱然親友被殺,心中的憤怒無以復加,但少年仍然盡力聽從著幾位大人的安排,努力配合著每一個指令,并未擅自去多做什么。
直到幾位大人身敗,裴液面前卻打開了一條“生”的坦途,他選擇了回身,主動去找那片黑暗。
這無疑是少年自己的決定。
而現在,觸發這個決定的門檻降低了——他不再等到退無可退,也不再是為了阻止什么被改變,而是在發現應該更可靠的人并不可靠后,決定主動去改變些什么。
首先他得去了解許多東西。
裴液走到武場角落,張君雪正從井中打起一桶水,一傾澆在了身前。裴液走近,正見清透的水膜順暢地滑走,留下一柄身黑刃白,鋒芒畢露的重刀。
然后女子放下桶坐下,拿起砥石來繼續“鏘鏘”地磨礪。
“多謝你啊。”裴液搬了塊石頭,在女子身邊坐下,“當時太緊急了,只好把事情托付給你,也沒問伱的意見,不好意思。”
張君雪搖了搖頭“我愿意幫你。”
“但,畢竟是和州衙作對,不是一般的事情。”裴液輕嘆一聲,再次道,“多謝。”
“嗯。”
“其實,我托付給你的時候,心里就已經相信了你不會拒絕”裴液說著,忽然一笑,“我有點兒好奇——你找到李縹青的時候,得說至少二十句話才能把事情講清吧?”
張君雪手上停了一下,表情沒什么變化。她好像不會“瞥”這個動作,于是扭過頭來平平地看著裴液,悶聲開口。
“裴液。”
“嗯?”
“我不是啞巴。”
“哈哈哈。”裴液仰身一笑,“我就是好奇嘛,沒見過你說很長一段話是什么樣子。”
張君雪又沉默地開始磨刀了。
她并不煩這種“廢話”,但確實不太知道怎么和人進行這種沒有內容的交談。
還好裴液很快就把這對話變得很有內容了,他停下笑容道“那咱們也來說一段長話,行嗎?”
張君雪抬起頭來。
少年看著她。
“我知道付出無數努力,卻忽然成了一場空是什么滋味。”裴液雙手把著腳腕,“所以我想,沒拿到登階丹的感覺一定很不好受。”
“”張君雪低下頭,似乎想繼續磨刀,但她把砥石放在刀刃上后,卻一時沒有推下去。
女子看著刀身,整副身體仿佛慢慢安靜了下來。她確實有一顆足夠堅韌的心,但不意味著任何打擊都不會在上面留下白痕。
“說一說好嗎?”裴液溫聲道。
“登階丹可以讓我進入五生。”許久,女子低聲道。
裴液點點頭,道“五生,然后呢?”
張君雪再次沉默了,又開始磨刀“等武比完,我再和你說吧。”
“不行。”
張君雪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沉默地低下了頭“沒事兒的,你不用太擔心我。”
“五生,可以讓你對付尚懷通嗎?”裴液直接道。
“”女子頓住。
“因為你一直壓著力量找我練劍。”裴液道,“而且我聽說,去年冬比時,一位叫張君雨的女子敗給了尚懷通。她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