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重壓已極,即便不敢出任何劍,但六生的根基就在那里——實際上,女子這樣樣奮盡全力的斬擊,再來十次,他都可以從容應對。
至于疊浪,她當然可以疊浪,但來不及了。
這份勾連,他只要兩息就可以完成,她最多夠出一刀。
也就是現在被他穩穩停在空中的這一刀。
他喝然發力,斬劍欲將女子推開,但女子卻一動未動。
尚懷通怔了一下。
這份力道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立刻他意識到不是,是龐然恐怖的力量吞沒了它!
尚懷通的眼睛驟然縮到極致。
兇猛地、山傾般的力量從刀上傾瀉下來,橫江鐵鎖在一瞬間潰如朽木,這一刀下,尚懷通臂軟如面!
從開戰至今,他從未遭遇過這樣龐然的力量!
張君雪的身體已經停止了顫抖,或者說,這份顫抖在向外輸出。她發亂嘴血,雙目焦紅,喘息粗重,但已沒了那不堪重負的樣子。
所謂“重負”,是她一直牢牢約束、拘束在體內的四層疊浪。
相比尚懷通一刻不停地推進的《拔草篇》,很少有人發現,女子從破出意境開始,也一直在累積著每一刀。
寧可錯過傷人的機會,也要疊浪;寧可傷到自己,也不肯絲毫扼制刀的勢頭,甚至要再為它加上一臂每一刀的力量,都被她珍惜地引導進了身體之中藏起,重負之下的顫抖也就越加劇烈。
只有她的神骨能支撐這樣的負擔,而至此,已是第五刀。
在十天之前,她只能把疊浪推進到第三層,已令裴液驚愕、古光認敗,但在五生之后,她已可以承受更強的重壓,于是第四層順理成章地到來。
尚懷通本應注意到這些異常的,但幽生之境對他情緒的重壓確實絕非輕談,他固然沒在戰斗中真的昏頭,但也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那細微的顫抖了。
于是現在,這份不得已的疏忽化為了樹蔭下驟然撲來的毒蟒。
絕然致命。
尚懷通當然沒有余力應對!
刀鋒只在三尺眉梢,猛然被壓爆的空氣已經令他的口鼻有窒息之感,而心臟更是先一步被猛地攥緊。
七火無命,七火無命此時此刻,一個拔萃劍者的直覺在心中迅猛激烈地回蕩。
是的,即便是這樣沛莫能御的力量,既然是這樣突然的發難,即便自己在這樣的重壓下!
一式【七火無命】,也足以逆轉局勢,給眼前這頭不知死活的豬玀撞破胸膛的一劍!
但他不能,幽生之境已經不起這樣一劍的擾動,或者說,他將無力約束。
出劍,等于放棄了這即將完成的意劍——即便沒有修劍院,他此時也絕不會放棄那近在咫尺的、令他心潮澎湃的力量!
但并不出劍,他又能以何阻攔?
這一刀,絕對是足以帶來無法挽回的重傷。
男子潰然的表現出現在眼中,出現在這傾瀉而出的刀鋒之下,張君雪咬牙眥目,心肺幾乎要爆炸開來!
從上擂不,從九個月前開始,這就是令她時時午夜夢回的場景,多少次驚醒時,嘴唇已被她咬出了血。
她嘶然怒吼,刀鋒竭力奮猛下壓,但在將要觸及男子額頭的那一刻,男子卻猛地抬頭,同樣陰狠的雙眼瞪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