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被驟然停住。
巨大的、混亂的龐然力量在刀劍之間炸開,它崩開了疊滿四層的疊浪,巨大的絞擰從刀柄撞上手腕,張君雪生平第一次有將要脫臼之感。
她死死控住了刀勢。
亂發之下赤紅的雙眼死死盯著眼前的男子,爆炸為這張面孔遮涂上了扭曲的模糊。
真的是爆炸,熾烈的、遽然的爆炸。
在狹小的空間內,氣與火撞開了一切,包括張君雪的刀和尚懷通的身體。
那是千鈞一發之際,男子咬死牙關,熾熱的真氣瘋狂地涌入長劍——擠進了那紅線之中。
【南海火朱】,一種不算太稀少,但離博望州足夠遙遠的礦類。
它導火、聚熱,在真氣之下可以爆發出難以想象的熱量,反過來又會進一步激發真氣,是修行火氣劍術的劍手們求之不得的鑄劍寶材。
但一個不太安定的缺陷是,如果一口氣壓入過多真氣,真氣之間的擠壓達到了臨界點,這種礦石就會像火藥一樣爆炸——遠遠超過火藥的威力。
尚懷通既不會放棄幽生之劍,也絕不會付出重傷的代價,所以,他引爆了“原上火”。
炸開的沖擊令他五腑巨震,口耳眼鼻甚至在一霎間失去作用,喉頭猛地涌上鮮甜但在真氣護佑之下,這樣的傷勢還算可以接受。
畢竟推和斬,是兩種天差地別的傷害方式。
尚懷通縱后兩丈,抹了下嘴角溢出的血絲,抬頭看向張君雪。
那高大的軀體在氣與熱中同樣扭曲模糊,她本就體傷氣疲,這時又猝不及防,這一炸令她身姿散亂程度更甚男子。
但在腳觸到地面的那一刻,這道凌亂的身姿就再次猛然一縱,再次破開氣浪沖了過來。
張君雪死死扼住手中的刀,手臂已幾乎失去知覺。
她不是無暇調整身姿,即便給她充足的時間,她也只能做到這樣了。
因為身軀的顫抖已經無法扼制,每一片肌、每一條筋、每一片骨都在劇烈地震顫,根本無法想象人類的身軀如何能承載這樣的重負。
但女子確實承載住了。
昨天在這張擂臺上,她只能用出第四層的疊浪,但此時——看臺之上,古光已猛地站了起來。
“所以理論上,疊浪最多只能到達第四層。”去年冬天,古光坐在女子身邊,溫和地笑道。
“第五層,用的是另一種方式。”昨夜,寒秋之中,男子的聲音沉然而肅。
四層疊浪之后,刀上的力量已是可以被約束的極限,因此,要把力量灌注到身體之中,以臂、以身為刀,來承載和支撐這突破極限的一層。
這正是那一場的最后,古光沒有對女子用出的第五層疊浪。
這本就是傷敵先傷己的窮兇之招,古光悟出這一招的時候,就只打算把它對準一個敵人。
如今它也確實對準了這個敵人。
整屆武比,甚至前后十年里,都絕對無出其右的力量出現在擂臺之上,一條蛟龍被她羈在手中。
沒人想到剛剛令無數人起立驚呼的搏命一招竟然還不是女子最巔峰的攻勢。
明明那應該是最后的爆發,是雙方揭開的最后底牌,但為什么這具早就傷疲的身軀還能再疊出一層?!
一層之差,就發生了質變,刀中積蓄的力量令所有人觸目驚心,它已按捺不住地,要以女子的整副筋骨為支桿,洶涌地傾瀉出去!
女子凌亂地、迅猛地朝尚懷通撞來,她的身上全是破綻,但在這些破綻之前,是一道足以先一步撞碎一切的重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