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兄”裴液蹲下來,輕聲道,“跟我說說,是怎么回事?”
紀云并不便開口,但其實只要三句話,事情也就已經清楚。
——戲樓是相當掙錢的生意。
——孫青衣是相州城相當有名的大角兒。
——在七九城里做生意,都得給龍柱爺讓兩分利錢。
禿鷲眼下的血兔子,餓犬嘴邊的白肥肉,豈有逃過的道理。然而這樣一只肥羊擺在面前,每月卻只賺六兩的利,交上去不過一兩銀子。
這事的壓力已不是第一天,他們不停地來騷擾戲班子,要入股戲院,修園林、蓋高樓,把名氣高高打出,做有錢人的生意。
孫青衣不同意。
“往日里,他們也來這般打砸嗎?”裴液向旁邊戲角問道。
“沒有過,往日里,也就是一回回地來談”
“那時為什么客氣?”
“”戲角怔怔。
“因為那時有衣師妹在。”一旁躺著的紀云低啞道,“寇鯉躍怕衣家。”
他嘶聲咬牙,恨恨道“衣南岱曾經打斷了他兩條胳膊,把他在城河里吊了三天。”
但停了一下,他又轉頭看向諸人,啞聲道“這話萬萬不可外傳。”
“衣南岱是誰?”裴液問。
“衣師妹的二哥,很厲害很厲害。”紀云低聲道,“不愛說話也不愛露面。他不打武比,但前年的大魁尋他切磋聽說沒在槍下走過五招。”
“但近月來,衣家家主謝世,衣師妹又被迫遠嫁,今日剛辦了衣師妹的謝場戲戲院沒了人罩,他們就一刻也等不了了。”
低啞的聲音一消失下去,室中低凝的慘云就越發冰冷壓抑。
“師父骨頭硬不知要受什么樣的苦”紀云忽地無聲而泣,“他年紀又大”
裴液拍了拍他,點點頭站起身“我知道了。”
“嗯”紀云斂了下慘然的面色,“裴兄弟伱先回去吧,戲本的事,咱們——”
“不是戲本。”裴液打斷道,“我今晚是有些事要來請教孫大青衣的,如今他既然不在,我往龍門樓走一趟便是。”
他轉身就往門外而去。
室中愕然寂靜。
“裴,裴兄弟!”紀云猛地撐起脖頸,焦急攔道,“裴兄弟,我知你有些功夫,但龍門樓——”
裴液轉身,將銅雀牌之背朝諸人輕輕一舉,閃亮的金光截斷了男子的語聲。
“我知道。”他輕聲道,“一個時辰之后,我把孫青衣帶回來,若孫青衣已遭不測,我就把寇鯉躍的腦袋帶回來。”
“我是博望秋魁裴液,今天這座戲院,我罩了。”
銅雀的牒銘在燭火下一閃而過,正是“劍爪金喙,刺邪殺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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