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并非多少銀錢的事情,對于少有野望的寇鯉躍而言,想從臟污血黑的底層真正進入那些衣冠楚楚的人之中,只靠刀是不夠的,他需要的是一座真正堅實的梯子。
他去找了齊云的管事,表示愿意投在齊云之下,為齊云做事,以攀上這株大樹。
但出乎意料的,齊云拒絕了他。
寇鯉躍沒有想到,這樣一座大商會、自己這樣相當于他們后花園中生長出來的人,他們竟然絲毫不管。
七九城是因齊云而起,外面每個人也都認為七九城是在齊云控制之下,那么七九城稱霸的龍門樓,當早在齊云麾下。
但只有寇鯉躍知道,龍門樓根本和齊云商會沒有關系。
那管事的語氣很平和、也很客氣,但寇鯉躍還是清晰地覺察了出來——他們瞧不上他。
他是認識這種態度的,當他還是巷子里最能打的那個、聚起五個閑散兄弟去拜會龍門樓時,面對的也是這樣一副樣子。
——你不夠格。
那是一副封閉的、不被打擾的姿態。
在連番地遭拒之后,寇鯉躍不只是沮喪,而且生出一種被羞辱的隱憤,他終于忍不住給這毫無防備的碼頭下了些釘子,既想出口氣,也想為自己掙些說話的地位。當然他還是沒有昏頭,那些釘子都很軟、很隱蔽,而且在放下去的時候,他就已經準備好了賠罪的禮物。
“然后,那天晚上來的”
寇鯉躍身體顫抖了起來,絕不只是因為現下的傷痛“是衣南岱。”
人形喘息了幾口“我就再沒有朝齊云用過力。”
“所以,衣南岱和齊云有關系你覺得他會是齊云的東家嗎?”
“我我不知道”
裴液想了一會兒,低頭道“我要知道這東家的消息,只給你一個問題的機會。”
“”
裴液提起了刀。
“今晚他會去長孫管事那邊!”寇鯉躍急促道。
裴液挑了下眉。
“長孫是齊云的大管事,碼頭上昨日到了批秘物,別的貨都是卸在碼頭倉中,只有這批是進了長孫自己的院子。從昨日入貨后到現在,他一步沒離開過。”寇鯉躍努力說著,“馬夫說長孫讓他備好了車馬,明天卻不用他去,我想是明早便要運走。而今天天黑之后,有一人進了院子,長孫對他甚是恭敬。”
裴液想了會兒“我聽人家說,狄、徐、長孫三人,俱是你手下。”
若皮膚完好,寇鯉躍此時應當滿頭大汗“長孫低調,街巷便胡傳,齊云不澄清,我也不敢亂說——但辦事的人都知道不是,絕非我扯謊。”
裴液點點頭“你怎么知道那人是他們東家?”
寇鯉躍喘息道“相州倉是齊云貨流來往中樞,長孫集管此處是和碧霄閣大掌柜一樣的位子。”
裴液于是明白了。這位東家即便做甩手掌柜,可以不和他人見面,卻必須和這兩人交代;而能令這兩位畢恭畢敬的,也只有那位東家。
“不過碼頭那邊傳出來些消息,長孫好像要卸職了,”少年舉起的刀刃仍未垂下,寇鯉躍嘴不敢停,“很多事情都在交接”
裴液仍然看著他。
“多,多的我真的不知道了”
裴液點點頭,將手中厚重的長刀一插貫進了他的腹部,寇鯉躍猛地繃緊蜷縮,失聲地張大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