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少女在前面每一次都握住了自己,這襲黑袍也在一次次變得衰弱,李縹青將它逼在這里時,黑袍已晦暗破舊,一開始的那種壓迫已經絲毫不見。
她緩緩抽出失翠劍。
對方也從袍下抽出了劍光。
李縹青一掠而上,其劍如盡得翠鳥之魂,青影修俊飄折,兩劍一交而過,已一劍切過面前之人肋下。
自己十二年傾心學劍,早已抵達無比高妙之境,對方怎么可能勝得過自己呢?
“還在藏頭露尾嗎?”她縱身貼上,看著面前的兜帽冷聲道,劍風激蕩中,一截白凈的下巴已露了出來。
少女抬劍,翠光一躍,挑開了面前之人的兜帽。
青絲飛舞。
萬根柔絲之后,兜帽下的少女俊眉修目,粉唇緊抿,失翠劍橫在面前,正喘息地看著她。
李縹青重重僵住。
直到對方下一道毫不留情的劍光刺了過來,李縹青才反應過來。
——自己的心毒,當然是自己的樣子。
失翠劍再度迎上。
兩個相同的人,兩柄相同的劍,兩門相同的劍法,來去劍影翩翩。
這一戰真的很艱難。
李縹青固然始終處于上風,但對方也頑強地驚人,劍刃一遍遍在她身上留下血痕,她卻總能回以一道同樣痛烈的傷勢。
蓋因兩人都對對方了如指掌,這一戰慘烈得難以形容。
終于,在又一劍交擊過后,李縹青總算一劍貫入了黑袍的胸腹,將她死死地釘在了墻壁上。
李縹青自己亦幾乎走到了盡頭,她明明劍術勝過對方良多,卻還是贏得如此艱難。她此時已拋棄了剛入此境時的輕松之感,一路走來實在令她身心俱疲。
但好在一切已經結束了,四周開始墜入漆黑,李縹青虛弱地松了口氣。
只是為何這張面孔瞧著比自己大了許多呢?
她代表的心毒究竟是什么東西?為什么自己有些莫名的慌亂?
李縹青怔怔想著,而在一切徹底墜入黑暗之前,她忽然注意到面前瀕死的心毒不知何時虛弱地抬起了頭,正用一雙懇求的眼睛看著她。
她面上血痕慘然,用氣聲帶著哭腔低低道:“李縹青我們是.玉翡掌門啊.”
李縹青心肺猛地攥緊,僵在了原地。
————
裴液小臂一橫,將這道流光扼在了手里,輕輕一揮甩去殘血,歸劍入鞘。
玉翡劍的第一種極致:流光射羽,輕快之極。
曾經【踏水摘鱗】固然也輕,但五生修者用來,想要足夠快,出劍的力量也總要三生修者才能接下。
而如今這一劍,即便未曾修行的旱鴨子也有機會擋住。
輕并非總是劣勢,正如割破一個人的喉嚨,很多時候也并不需要太強的力量。在真正的劍者手中,劍招中任何一項可以突破常規的素質都是難得的優勢。
【銜新尸】這樣極致的輕帶來的,乃是極致的快,以及防不勝防的驅動。
面對掌握此劍的對手,你必須警惕對方攥住的每一絲余力,因為它下一刻可能就變成一道猝不及防的奪命流光。
東海劍爐丙下之劍,【山羽】。李縹青曾告訴裴液,它是一柄適于玉翡武學的劍,她為他選擇此劍,其實正因裴液對楊顏那一擂上,那脫手而出的驚艷劍光。
《玉翡劍》本就以靈以妙,到了少年手中更是如被賦予了神魂,千機百變之間、回風飄折之處,總是一劍三折,處處殺機。
而【山羽】上正刻有一套暫蓄真氣的回路,能夠使劍主在飄轉變招之際更加流滑輕松,亦能在長劍脫手之后,憑空再啟一道驚折。
這一劍只要很輕的一份力量,而劍中正有這樣一份力量,這就是剛剛這道【銜新尸】的發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