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靜止。
因為這幅圖景就在空中靜止了。
在劍尖刺入黑袍身體的這一刻,年輕人就完全凝固在了空中。
戲主緩緩握住了身前的劍刃,戲面之后,一雙冷寂的眸子終于第一次露出了一絲輕松。
“我知道,你一定忍不住的。”他低聲輕笑道,嗓音中嘶啞著血氣。
把性命放在魚鉤上任由撥弄,被一群摶身修脈之人逼迫到真正的死境不過就是為了面前之人。
這就是他的第三個目的。
裴液與無洞的心同時墜落谷底。
原來他從來沒有進入真正的絕境,只是一直把最后的力量,留到了他想使用的地方。
如今,天邊一片漆黑,絲毫不見雪白云氣,在明綺天到來之前,他至少可以輕松地殺死除了裴液以外的所有人。
那張詭冷的戲面輕輕掃過,沉重的窒息攥住了裴液的口鼻,他立刻攥緊了劍柄往四周看去。
但下一刻,只留下了一個無聲的笑,他微微踉蹌地走進了熒光之中。
裴液頓時一怔。
下一刻心緒猛地松開——為了釣出這名劍者,他亦真正到了付出了極重的傷勢。
少年之前的那句話、極具侵略性的斬心琉璃畢竟還是給了他壓力,這位已經完成了目的的惡魔決定就此離開了。
當然很好,裴液猛地喘出來一口氣。和此人的這場戰斗本就是突兀的無妄之災,他甚至至今不知道這場戰斗是如何打起來的,在場的人都究竟是誰。
尤其他一直牽掛著少女的安危——她本來就心病壓覆,不像自己飲龍血而愈,在這種未知的環境、危險的戰局中,他系在她身上的忐忑就像少女看著老人拼命而上時的心情。
如今看著此人決定離開——縱然是完成了他的目的,裴液心中還是重重舒了口氣。
但是,當然,克制不代表和解,他們不必再押著生命靠近此人裴液并指一指,琉璃再次颯然而去。
只剩這一柄劍確實已無法傷到其人,但哪怕當做離開前的押送,也是有好過無事情走向尾聲,裴液下意識轉頭去找那道一直掛念的身影。
整個人猛地僵住,少年忽然瘋了般往前撲去,嘶啞變調的聲音從嗓子里吼了出來。
“——李縹青!!!”
李縹青有些顫抖地越過一面斷墻,那道墜落的血影映入了視野,耳邊的一切聲響似乎都已消去。
慘白的骨骼在塵墟磚瓦之間刺目得令她喘不過氣來。
黑紅的暗血從身體下蔓延出來,浮起一些細小的臟物,像一方詭艷的小潭。
身體變形,腹間的皮膚破開,一些臟器的形狀暴露了出來。
一本古舊泛黃的書是從老人懷中擠摔出來,沾著血污飛散出去,但劍還攥緊在手里。
老人頭朝向另一邊一動不動,只留給她一個白發血污的后腦勺。
至親以這樣的慘狀撞入眼眸少女很難理清楚自己腦子里在想些什么。
模糊嘶啞的聲音在腦中回蕩著,李縹青感到一種逼命般的痛苦,她過了兩息才反應過來是心毒再一次熾烈地燃燒了起來。
老人確實已重傷到了極限,對于少女幾丈外的腳步都沒有做出反應,李縹青渾身冰冷地看著這副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