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變得無比和諧了起來。
只有萬載清冷的星光才能注入這樣勻美的形狀,也只有這樣簡單到極致的劍形才能和星光并行。
接下來,裴液怔然無言地放大了眼瞳。
沒有比創造和誕生更美的事物。
瞿燭緩緩伸出手,當外圍的某一柄劍流轉過來時,他輕輕按住了它,將其向外一牽。
“天地之行,星授其靈。”瞿燭輕誦。
于是就在他的手下,整個劍陣被牽動,一柄柄劍流了出來。它們隨意并行,又絕不碰撞,就如此流成了一條劍河,或者說一條劍蛇。
瞿燭抬起手,星光之下,銀光鋒刃流成的“生靈”悠游地環繞著他,它沒有頭尾眼目,也絕看不見筋骨血脈,但就是靈動夭矯,如同一個剛剛面世的嬰兒。
裴液在這詭冷的至美面前幾乎說不出話來,四襲黑袍卻沒有任何反應,瞿燭輕輕一拍,這條劍蛇就擰頭一轉,重新沒入了山巖之中,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然后,男人沉默地重復了他當年所做的一切。
精準地尋到那龐然的青銅之軀,而這一次不必再刻畫那陣式,因為他一抬手,青壁之中就已有銀光如魚般游動了過來。和十七年前一樣,在星蟲的無感中,一扇可供通行的門戶被就此打開,通往了那高曠的神殿。
依然是天幕般的神幽高大,仙圣般的生物攀援在高壁穹頂之上,在這樣的視角下,走進來的是脈境還是玄門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四粒黑色的緩慢地走在下面。
也許十年的時間對它來說不過幾息,“剛剛”驚醒過一次的巨物比上次快了無數倍地發現了入侵。
這一次明顯可以感到它的活躍了,幾乎是在踏入殿中的一瞬間,金鐵間的磨礪聲就“嚓嚓”地回蕩在這片空間。
裴液曾經某個片刻抱有疑問——一個連八生的入侵者都不能一擊摁死的守衛,為何不嘗試硬碰硬地擊破它呢?
如今答案擺在面前如同一個精密的儀器,它有著嗅出來人實力的能力,以此決定將身軀中那龐然的能量調動多少。
如今面對進來的四人,整座大殿響起了海嘯般的驚風!
不靠術法、不靠搏殺,在純然的撞擊中,怎樣的力量才可以一擊碾碎四名玄門?夭矯而下的青銅之軀正把答案展現在面前。
空氣發出爆碎的哀鳴,整座大殿被迫出足以撞碎筋骨的狂瀾。裴液根本捕捉不到這道青影,當億萬噸青銅比【銜新尸】的劍光還要快,它就是災難本身。
三張戲面同時停住了腳步,【司馬】手扶劍柄,【謁闕】的氣勢已被霍然激出,即便遙隔數丈,裴液也看得出這三具軀體明顯的收緊。
只有瞿燭依然在緩步前行。
他仿佛和裴液一樣行走在無形的世界里,眼前的狂瀾將他束發黑袍撕扯翻掀,遮天蔽日的青影就是當先向他砸下,但男人恍如不覺。他遙遙望著高臺之上那枚依然幽美的玉佩,一步步地向它走去。
傾山般的撞擊從他頭頂砸下,地面被激起數十丈的氣流。
然后它僵止在了原地。
一切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銀白的、游魚般的光亮,如同蘚疾般出現在這具蟲軀的表面上,在它的體內,積存了亙古的星光之力在六十八個關節處沖撞炸開。
這幾千年來不可一世、堅不可摧的神圣巨物在這一刻如同折紙般皺亂,整個湖山都在哀鳴,湖水激蕩、山崖崩塌,星蟲一半的身軀崩裂僵死,就此凝固在了大殿之上。
瞿燭自始至終沒有抬頭,他來到這座高臺之前,玉佩安靜地漂浮在這里,一如十七年前。
“好久不見。”他輕嘆道,聲音已有些老啞。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