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時一刻】
流柔的風聲消失,腳步踏上地面,堅硬沉實,是踩踏石質之聲,并有細微土砂摩擦。
風聲于此極弱,遙聞水聲沉厚。
腳步一連響了二十七下,稍微一頓,身前一聲“吱呀”,有門被推開了。
門頁未合,風聲被留在身后,腳步繼續向里,室中極靜。一道很輕的語聲在此時響起:“你殘害我門英才,就為了這樣一枚珠子?”
這男聲偏于陌生,雖輕緩但并不虛弱。
它來自前方兩丈左右,但和攜劍之人一樣,沒有任何屬于“人”的聲響流出,所處的位置在聲音的世界里只有一片寂無。
“劍敗心破,已非英才。”上方三尺傳來男人穩而均勻的聲音。
他語速亦不快,約是我平日語速的七八成,但在前一人面前就顯得“年輕”了許多。一般而言,高位、年老者喜緩語。
“這不是我允許的事情。”屋中之人輕緩道。
“很抱歉,但就這件事情而言,我們得先拿出這枚珠子,才能得到您的允許。”男人聲音依然均勻,“這些年一直談‘有骨無肉,真軀難成’,這就是我拿出的解決方法。”
安靜兩息。
男人的聲音繼續:“這枚珠子中儲存了那名弟子最強的一門劍術,它是心珀所制,與修劍院‘劍心照’用材一致,映照眼目之后,將有【投入】、【拓印】、【留扼】三個步驟,人死而劍存,是為‘奪魂竊劍’。”
(筆墨在這里變得緩慢而重)
安靜三息。
屋中之人問:“這種劍,要怎么教會他?”
張梅卿的筆墨在這里有一個明顯的頓折,裴液也在同時停住了下滑的手指。
沉默片刻,目光繼續下移,男子的筆墨仍在記述。
“并非‘教’了,而是‘灌頂’。”男人輕聲道,“只要將這枚珠子對準‘心鏡’,完成一次同樣的映照。一枚龍‘骨’、一道劍‘流’.只要一刻鐘。”
長達十息的安靜。
“他可以自己一門門地學劍——像現在這樣。但每一門的進度都以年計,當機會要來時,我們沒有等待的時間。”
“是你們沒有等待的時間。”
“當然。”男子道。
“我們在影子里用盡力氣地謀求二十多年,本就是為了那個不知何時到來的巧合。”男人聲音低漠,“所以我們才一定要保證當它到來時,我們已做好了準備。”
“這對您也同樣重要。”男人繼續道,“他既然離不開這里,我們就得把肉帶回來。這珠子,就是扁擔。”
“但我記得我們談過,‘骨’的數額都還沒有填滿。”
“到今天填滿了。”
“哦?”
“我們在西隴找到了路子,有了此珠,往后五年,我們便可離開少隴赴西。那邊九條線同行,至少能摘到六枚果子。”男人平述著,“貴山門至少可得十四條,山外,【金玉齋】、【羽泉山】、【五劍福地】俱已完成采摘。”
“還余一條呢?”
“【梁山宮】有一真傳棄徒,我們的人已綴上了他。另外.”男人微微一頓,“我們還有一條保險,——極北博望州,有個【翠羽劍門】。”
“古玉翡的傳承,據我所知已經殘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