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眸色依然淡冷,他只輕輕提了一口氣,便再次仗劍而上。
只剩兩人的戰場爆發出決然的血腥。
再沒有什么試探牽扯,彼此都視敵如己,永遠不用期待對方會落入圈套,更不必妄想他會在某個瞬間犯昏,兩人對搏殺中的一切細節和局勢同樣清晰,兩條蒼白的長發在血珠中飛散,明亮的劍影紛亂破碎。
于是沒有跌宕起伏的意外,在干凈利落的換招中,優劣之勢不可避免地顯現出來了。
無洞的身軀不夠強大,他在此前受過更重的傷,而在刀劍之術本身的對拼上,《吞海》造就的優勢無以填補。
于是在某一刻,劍斗瞬間進入了殘酷的貼身搏殺。
很難想象兩位玄門宗師打出這樣的決斗,但他們確實是以肘搏肘、以腿格腿、以刃對刃,拳、劍、膝一次次全力的碰撞,每一道在間隙中揮出的白刃都足夠驚險。
“你輸了。”戲面下的老人忽然啞聲開口,血氣從他喉間逸散出來。
無洞沒有面具,但這張永遠冷酷的面容本與面具無異,他沉默片刻,垂眸,一道兇險的劍光忽然從腰間升起,猶如明鏡一閃。
這樣的一劍面對少隴九成的八生,都足以一劍取命了,但在這里只是又一次新鮮的尋常,瞿燭刀如流影,已輕妙地貼上了劍刃。
又一次的兩刃交錯,這樣同損俱亡的傷兩人都不會換,他們又一次同時停劍而避,醞釀下一次的攻勢。
但瞿燭這次轉劍半途,身體卻猛然一冷。
瞿燭是全然棄劍,無洞卻僅棄劍一半。放棄了對這一刀的全然躲避,腰腹幾乎是迎著這一刀貼上,由此掙得了一個再度進劍的機會。
瞿燭先冷酷地提刀上剜,在新變中拿取了所有能得的優勢,而后從無洞腰腹開出的可怖裂口中回刀,剛好來得及面對這一劍。
而無洞帶給他的,是一式驚艷絕倫的殺劍。
快中之快,影中之影,像是濃墨烏云中乍現的閃電。
這一劍注定沒有名字,它不足以在玄門境界出現,無洞也已經十多年沒有用過它。
但它確實是老人在江湖最黑暗的一面里用血和命十數年洗煉出來的劍術,那些見過的人,叫它“閻王劍”。
正合貼身殺敵。
瞿燭咽部猛地繃緊如僵,他這一刻決計攔不住這一劍了。
他只來得及提柄橫刀于咽下,而后盡可能地側身壓刀,令劍刃斜下從自己上半身的骨縫里穿過,而不是經過咽、心、肺諸地
但他竟然沒有避讓。
濺血的戲面驟然前傾,猶如惡鬼,抬在頷下的一刀也并沒有下壓。
它是轉過一個玄妙的弧度。
瞿燭徑直將這一劍放入,任由無洞一劍貫入他的右胸膛,壓著他釘死在石壁上,劍外飄轉的一刀輕銳地卸下了無洞整條持劍的臂膀。
當然是勝負已分了,靈軀之中,心肺已不足以致命,而無臂無劍,則無以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