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可能。”黑貓冷靜道,“但你死了我不一定會死。”
“.那如果我死了,伱還會去契約別人嗎?”
黑貓沉默一下:“不然我給你守一輩子活寡?”
裴液無聲笑了下,腦海中疼痛稍微可以忍受了些,他深吸口氣,把珠子放了回去,而后從壁上拿下了第四十一枚珠子。
在崆峒檢視【照幽】時他都不曾耗費如此心力,因為雖然觀看照幽同樣疲憊心神,但那畢竟多是人事,自然留在記憶之中,而不用再主動去體悟每一門劍的所有細節。
在崆峒時他就嘗試望過那枚奪魂珠,認定這是消耗性命的學劍之法,如今他心神已復,又有【鶉首】護著,倒不至于造成那樣大的損傷,但【鶉首】本身也是難以久持的東西,疲累與疼痛絲毫未減。
少年安靜而堅韌地忍受著痛苦,認真推進著這件難以想象的壯舉,可惜這里不是人聲鼎沸的玉劍臺,只是一間深僻的靜室,并無人目睹他完成的又一樣奇跡。
第四十一枚、第四十二枚、第四十三枚第四十四枚。
裴液臉色蒼白如雪,嘴唇微微顫抖著,黑貓銜珠將其放回原位,有些擔憂地看著他。
最后一枚珠子幾乎是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鶉首】已經撤去,心神如脆,他明顯感到心神中的詔圖已又開始向上翻涌。
裴液沉默了一下.放開了阻攔它的“閘門”。
一股舒適的清涼一瞬間涌了上來。
是的如今他已是它的主人了,是貨真價實呼喚過仙君的陛前神子,它是想要同化他,而非傷害。
心神頓時輕松了些,裴液稍微歇息了一會兒,看著手中幾乎記得滿滿一本的冊子,端正坐在桌前,開始從第一頁翻起。
手指從一條條記錄上緩慢劃過,少年闔目認真回想著它們的樣子。
玉劍臺上,氣氛已經高揚起來,人們討論著剛剛的幾場斗劍,那片青紫也不停地交頭接耳,顯然也被這樣的劍震撼。
三位劍者都回到了他們的坐席上,然而無論如何回味無窮.那個問題依然擺在眼前。
——三人名次,究竟如何排列?
蘇行可和崔子介看似一人十八一人十九,但其實相差近兩歲,崔子介又學劍早上一年。而剛剛蘇行可雖然在向宗淵劍下被完全壓制,但和崔子介之戰卻堪稱波瀾起伏。
向宗淵當然勝過了另外兩人,但正如剛剛所說——這對得起他領先的五年嗎?
這時已絕非只是劍者天賦之間的爭論了,南方劍門幾乎全都支持落英山,而隴西的劍門則多為明珠水榭講話。只有羽泉山擁躉較少,但崔子介偏偏又耀眼得絕不似最后一名。
修冊會內部也彌漫起持久的爭論,幾乎哪種排法都有人支持。
而隨著議論的進行,意見非但沒有趨向一致,反而越發清晰地劃分出了三大派別。
或向宗淵、崔子介、蘇行可;或向宗淵、蘇行可、崔子介;或蘇行可、崔子介、向宗淵。三方各抒己見,然而誰也說服不了誰,玉劍臺上的氣氛倒是越發熱烈起來。
直到隋再華輕輕敲了敲桌子。
場上很快安靜下來,在眾人目光中,隋再華緩聲道:“向宗淵名位難定,在于不知其極限何處;崔、蘇難分先后,在兩人潛力難辨。”
他落下話音,而后在全場的驚訝注目中,這位老人從案前提劍起身,親自走下了劍場。
“向宗淵來。”隋再華輕一轉劍,向臺下淡聲道,“八生相對,我先看你極限何處。”
所有人豁然開朗。
是了,向宗淵雖然打了兩場,和崔子介那場也足夠認真激烈,但一個人的極限,往往是在輸的戰斗中才體現出來。
但.要和都督弈劍??
一種難以言喻的激動開始升起在場上,沒有人想到這位尊大人會親自下場,人們驚訝期待地望著劍場,只覺真是不虛此行。
向宗淵已連忙起身深深一禮,面色恭敬道:“能得都督指教,宗淵幸甚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