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昂然的冷蔑不服,卻沒有失控的憤怒,兩人就此一前一后回了玉劍臺。
但于觀者們而言這已是極為精彩激烈的斗劍了,環繞著劍臺的歡呼久久不息。
而后兩場是《蜉蝣化鴻》的舞臺。
所有人明白了何為【天公賜羽】,崔子介用這門劍強硬地擊敗了蘇行可——這位少年至此才沉沉抿下了嘴角,回到劍臺后沉默盤坐著,任誰都看得出他心中醞釀的火意。
第二場崔子介和向宗淵之間的劍爭真正把一切推向了。
四年前人們說北崆峒南落英,將姬卓吾和向宗淵相提并論,后來姬卓吾消去聲息,頂上來的就一直是羽泉山崔子介。
三年來少隴劍道上最光耀的兩個名字,如今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對在一起。
《蜉蝣化鴻》和《凋花冊》的對決絕對撐得起兩個月來的期待,漫天的白羽和花瓣之中兩道身影縱橫交錯,每一道劍光都伴隨著兩門意劍的交鋒。
崔子介絕對給這株【枯楓】帶來了壓力,縱然仍是章法有度,但那種從容卻消失不見了,他們極快地互相交手,總是在最險要的縫隙里迸發出最驚艷的劍光。
而最終還是《凋花冊》的傳人取得了勝利。
這其實是一門十分純粹而古老的意劍,沒有曲折的境界、沒有精妙的變招,只有一片清寒的劍意。
落英山背上至今種著數十畝桃花之林,傳說落英山的祖師正是于此悟得此劍,彼時陽春三月,拔劍之時,九百七十二株桃樹如入秋冬,桃花一刻落盡。
于是取名《凋花冊》,開宗立派。
隴南至今流傳“劍凋九百七十二,數遍桃林無一花”的歌謠,但其實三百多年來,再也無人復刻這樣的奇跡了。
如今向宗淵出劍時漫天秋寒就向此臺籠罩而來,蜉蝣比比凍死,而當崔子介神跡般將劍轉入羽境后,已經與之搏斗七十七合的向宗淵望著他收劍歸鞘。
于是抵達了滿臺的清寒驟然爆發,所有白羽凍霜墜落。
無法形容觀賞一場如此劍斗的沉醉感覺,因為意劍本來就能牽扯觀者的心緒,無數人都已喊啞了嗓子,如同經歷一場仙境。
全場高呼著向宗淵的名字,崔子介亦得到無數瘋狂的吶喊,當他們回到玉劍臺時,同樣贏得了所有人的贊嘆和注目。
臺下的歡呼久久不絕,于是那高掛在第一欄的名字,又顯得有些突兀扎眼了。
【第四十枚】
日頭已然高起,僻室之中靜謐無聲。
裴液把這枚珠子從眼前拿開,倚在靠背上闔上眼睛,嘴唇有些蒼白。
額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少年有些痛苦地蹙著眉,片刻后才輕輕舒出口氣,提筆將剛剛體驗過的所有劍術列下,擱下筆,再次有些痛苦地闔上了眼睛。
良久,才緩緩睜開個縫隙。
“.小貓?”裴液忽然輕啞道。
“嗯。”
“抱歉。”他輕聲道。
“.抱歉什么?你幫我做我想做的事,我幫你做你想做的事,不是由來如此嗎。”
少年微微牽出個勉強的笑:“小貓。”
“嗯?”
“你真好。”
“.你也很好。”
裴液安靜闔目倚著,片刻后,輕輕把手搭在了黑貓背上:“你說咱們會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