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衙的大獄竟然寬松很多。
裴液倚在這間同樣昏暗的牢房中,鐵鑄柵欄上毛糙坑洼,上面的斑駁不知是銹跡還是舊血,裴液扭了扭屁股,破爛的草席給臀部帶來了一絲久違的溫柔。
實在是飽經硌磨了。
固然還是十足對待重犯的待遇,但這里真不是仙人臺封印魔頭或怪物的手段。
首先是不再寂冷,牢房離地面近了,身上暖和不少;其次也沒那么多怪異神奇的手段,送進肚子里的怪火、繪在身上的紋路全都不見;再次.這里竟然有人。
再不是被埋入地心般的孤獨,左、右、廊道對面,都有其他監牢。雖然也是昏暗牢固、禁制重重,陰森可怖的氣氛彌漫四周,但里面畢竟真的關著其他人。
裴液安靜觀察著四周的環境,忽然一抬眸,監牢外傳來了清晰的腳步。
這里給的光線同樣堪稱奢侈,裴液不太費力地辨認出那正是那位將自己押來的寺丞,帶著幾個公人,應當是剛剛交付了調取公文,便反身下牢來找自己。
這襲深綠官袍立在牢外望著他,卻沒有急著進門,每個人都先在牢外解下了自己的佩劍,交由一人帶去了東廊,而后這位寺丞才抬手推門,四人帶著筆卷走了進來。
于是裴液同樣看清了他的面目,眉眼深邃,鷹鼻高挺,兩條眉毛直而沉。他年紀想來未過三十,在神京這樣的地方走到這樣的位置,絕對是罕有的俊才。
“姓名?”目光一寸寸在裴液身上掃過,他沉聲問道。
“裴液。”
“出身?”
“農家。”
“師承?”
“.沒有。”
“你為什么刺殺少隴都督?”
“想殺。”
“怎么殺的?”
“.”
盤問,回答,旁邊的文書沙沙記著,實際上裴液忽然發現,案發這么多天,這竟然是他第一次接受查問。
另兩位公職檢查著他的身體,把各類基本的信息記下,當到得身高一項時,裴液見他們量出來數字多出半寸,正想糾正時,才恍然意識到是兩個月來,自己又已長高了。
在這時意識到這點令他同時有些高興和傷感,面前的詢問依然持續著,都是些十分基本的信息,這些人盯著他,連肖像都是現畫,顯然正如剛剛在仙人臺時所說,案卷還沒有移交給他們。
審問進行了足足兩個時辰,裴液能說的幾乎全說了,這位寺丞顯然也意外他的配合,表情緩和了許多。
只是他的身體一直沒有松懈,縱然面前之人早已體虛無氣,幾個公人的站位仍然如臨大敵,兩個時辰不曾露出一絲破綻。
當記錄完畢,寺丞一點點翻著這份新墨濕潤的記錄,良久道:“邏輯都通順,只有兩點有疑,其一動機,其二能力,這兩條太像話本,還要再核查。”
裴液忽然抬起頭,這個小動作令所有人身體一凝。
但沒有后續了,少年只是微啞道:“這位大人,仙人臺處我終身羈押,不知三司打算怎么判?”
寺丞沉默一下:“三司不是仙人臺這樣的自專衙門,斷案自然秉公依法。如今證據尚薄,暫待明日仙人臺案卷送來,再定你實罪。”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