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一定看清了,那絕不是丹藥或者什么相似之物,就是實實在在的黃金白玉。“是道家全真一脈。”崔照夜在旁邊順著他目光看去,“全真派內修內丹,是玄門正宗修行;外煉外丹,只做各類日用輔益。但后來他們苦心研得了【丹田橋】這一物質,使得許多物質可以避開人體,直達經脈樹,再輔以特定功法,從此外丹便也成一修煉之道……書上說服黃金、吞白玉,也唯有于他們身上可以見到了。”
裴液頗感神奇地看著:“那崔姑娘知道他是誰嗎?”
“嗯……”崔照夜點著下巴想著,“全真神丹常來神京售賣,在城里的弟子倒是不少,至于能來幻樓的……不會是【赤雪流朱】寧朝列吧?”
裴液顧不上問這人有何厲害,已被他對面那人吸引了目光,那是個只著一身青袍,氣質溫雅昳麗的年輕男子,他戴了一只頗有趣的雞面。只遠遠看去,就似已想到他禮貌而溫緩的語聲——可能因小染風寒而有些薄弱,但一定是認真地看著你。
這人沒有修為。
崔照夜顯然也一時認不出來了,而隨著目光放去,認不出來的人顯然更多:
一位佩劍的年輕修者倚在柱下的陰影里,衣裝款式極簡,臉上帶著一張神秘的玄蛇之面,整個人也仿佛一道影子,裴液見他第一眼,劍感就無比活躍的跳動起來。
一位玄衣公子安靜地立在闌干前,他的面具竟是冰冷的鐵鑄,乃是一張威冷的虎面。他顯然有些年輕得過分,但這威嚴的裝扮在他身上卻絲毫不顯失當,只烘托出難掩的尊貴。他也確實在這樣的場合中都足夠鶴立雞群,身邊空無一人,淡眸只不時瞥一眼他人。
更奪目的則是一張龍面,其色暗紅如楓,衣著貴綢佩玉,正搖著扇子朝梁上周是色走去,步伐很輕快,面具下的神情似乎也是在笑。
……
樓上之人此時約有二十,裴液自然認不得他們,他們也不認得裴液,不過崔照夜雖然賴了周是色的指控,也很快被別人認了出來,笑著摘下了面具。
這些公子小姐前來寒暄時裴液便安靜地立在少女身后,一言不發地四顧,說不上是神秘還是乖巧。崔照夜自然也含笑不語,不會在這時透露他身份,于是竟有人問她這樣氣質純真的小仆是從哪里找來。
尤其當鐘磬敲響,佛會開始,各色點心開始推了上來,崔照夜很精心地挑選了幾樣好吃的并掌分給他,落在人眼里更是頗有得寵之感。
就是在這時裴液回過頭,再次見到了那位年輕的探花郎,誦經聲正漸漸渾厚起來,他正坐在一蒲團上發怔地看著裴液,見少年回過頭才醒了下神,偏頭望向下面燃起的香燭。
但很快目光又移到那位雞面文人身上。
盧岫面具也已拎在手中,正在很遠的地方與另一仍戴著面具的公子交談,裴液不知道這位探花郎是被人認出還是本就沒被允許偽裝,稍微猶豫了下,便朝他走了過去。
裴液一來便明白了他為何坐在這里——盧岫自是修者,但這清弱讀書郎身無修為,一個時辰來攀樓跑腿、處處討意顯然負擔甚重,只到了這時才有個空閑歇歇。
“我叫裴液,你莫叫破我。”裴液在他旁邊坐下,遞他一枚點心,“兄臺貴姓?”
“……就叫徐夢郎吧。”這位男子確實唇紅齒白,發絲被薄汗沾在額上,抬手做了個揖禮,“幸會。”
或許現在這棟樓里確實只有裴液身份氣質與他相近,裴液覺出他好像放松了些。
“崔小姐對你真好。”徐夢郎猶豫了下,有些羨慕地看著他小聲道,顯然剛剛少女笑著把點心捧給他的樣子被這書生捕捉。
“啊……我們是朋友。”裴液有些猶豫道,他自不能直接說“我們不是你們這種關系”,但除此之外要解釋清楚又有些麻煩。
“我知道,”徐夢郎點點頭,又往崔照夜那邊看去一眼,“我是說……崔小姐人真的很好,竟愿意和你‘做朋友’。”
朝裴液笑了一下。
“……”裴液沉默,然后笑著搖搖頭,“她愿意與我做朋友,我才和她交朋友;我早在修劍院見過盧岫,她平日不理人,我也懶得和她交朋友——你明白嗎?”
徐夢郎微怔,裴液認真地看著他。
“大家都一樣。”裴液緩緩道,低頭端起一壺清茶斟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