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關乎每一個士子身命的事,而每一個新介入的士子都會有自己的觀點和傾向,他們極快地和自己觀點一致的成為朋友,和自己觀點相背的成為敵人,而那些已經在世家所構建體制之內的文官也同樣會看到這場風暴,他們中的許多人也既未得到充足的利益,也未滿足從政的理想……每個人都是一枚松動的棋子。
士子們會天然親近利益更加切身的集團,束縛不一定能長久生效,這當然是對世家體系的一次動搖根基的沖擊。
于是形勢也就是從這時開始走向殘酷和暴亂了。
以李王為首的世家絕不會在其中讓步,因為只要五姓的特殊性不可動搖,大唐的權力就牢牢地握在他們手中——最核心的國本早已被五姓瓜分,新上的士人群體手中沒有這樣一份“麟血”,憑什么能與他們平起平坐?就憑哭喊打鬧嗎?
給了你們,那武人要不要給?術士要不要給?乃至種地的要不要給?打魚的又要不要給?
于是一切反抗只能招致更強硬的鎮壓,見血的事情畢竟還少,但攻訐、清洗,官帽落地的事情已多過之前數月,南衙之中亦風波漸重,官吏們也開始隱隱被分割成兩派。
持有大唐的人不會任由事情一路滑落下去。
而在兩端之外,也有更多心有戚戚的旁觀者,沒有人喜歡沖突和動蕩,它們來臨時沒人能置身事外。人們從小就知道大唐是順承天意的大國,此時也將解決的希望寄托在必有一真的天理上。
……二天論。
論述雖圓滿精妙,然至今也沒有一個堅實的著落。
紫宸殿里那位,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
元照進了承天門,腳下冰冷堅硬的白石鋪得很筆直,他的步子也很筆直,廣闊能盤巨龍的殿前大場上只他一人。
四面宮墻是昏黑,夜空是冷藍,殿前燃著幾樹高燭,也驅不散什么寒意,元照低著頭一級級登上長階,到得一半,時旁邊傳來一道冷淡的聲音。
“元尚書。”
元照沉默的臉看向他。
如果元照是獐頭鼠目,那么眼前身帶冷氣之人確實是龍章鳳姿,一襲官衣在他身上俊美威嚴,腰間佩著吏部官印,年過五十之人仍有一張三十歲的臉,在光影下面無表情。
“一老一少的血,你喝得滿意了嗎?”他冷漠問道。
元照木然看了他一會兒,收回目光:“饑餐腐果,渴飲尸血,元某的爪牙一直是這么生出來的——王明淵,你侄子要死了。”
王明淵面無表情地立在原地。
元照向前邁入殿中。
暖黃的燭光充溢著整座偏殿,室中溫暖如春,一圈椅子尚只空著一把,數道紫衣之前元照誰也沒有行禮,只向最前深深一躬,叩倒在地:“戶部元照,見過圣上。”
“元卿辛苦,且就座吧。”上首傳來一道淡聲,“你折子在我這兒壓了許久,今日捉諸位來聊聊,莫嫌麻煩。”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