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驚訝,愣了一會兒,還是如實道:“我丹田脈樹稱為《稟祿》,也叫‘丹田種仙’,能吸收靈玄自行生長——靈玄就是……”
朱問點點頭,倒是教誨的語氣了:“仙權是神物,但所來未明,你倚仗之時也需謹慎。”
“……哦。”
朱問抬手輕咳了兩聲,示意樓上道:“走吧,今日有些晚了,但亦可補半個時辰。”
依然是二層小樓的臨風臺上,一切陳設確實未變,只昨夜這位哲子似乎把那罐干花收回了屋中,未令它受霜冷殘損,此時又捧了出來,穩當地放在桌角,拿帕子擦了擦罐子,以拂塵掃了掃莖稈的灰。
這動作很尋常,朱問就此來到案前,與少年相對而坐,朱問依然展開了那本進度剛剛過半的醫書,裴液則仍讀儀禮,今夜就這樣過去。
……
而在天理院之外,神京城醞釀的風浪已如海上黑云。
二天之論依然杳無音信,很多人已在傳言天理院其實無法完成論證,道理自然也很簡單——已經蹉跎了十年,難道今日說成便能成嗎?
即便那些堅信的聲音心中也難免忐忑,蓋因從來沒有任何能安定人心的只言片語流出,天理院的墻沉默得與那些松柏一樣。
如今輿論洶洶、人心惶惶,若真可證實,稍微透些風聲出來不行嗎?
然而就是什么都沒有,千萬士子的翹首以盼似乎觸動不了那位朱哲子的默口鐵心,實際上士林本來早就對這個名字缺乏信任,許多人斥之為反復小人。
而在二天論沉寂的時候,統治了大唐幾百年的“昊天傳意”卻一直在露出獠牙。
在國報,在朝堂,在國子監,一篇篇的文章鐵一般砸下,這次世家不需要去粉飾什么,歷史、天文、運勢……到處是觸手可及的證據,需要證明那虛無的“性命之天”確實存在的是二天論的支持者,他們才需要挑戰一個已屹立了幾百年的體系。
而真正在士人們心頭重重一擊的是,號持大唐道統的天理院不止有朱問一人在推進自己的求索。
南修與盧春水潛心二十年的《天易》,于今日宣布撰成了。
這是大唐真正試圖立于人間之上的東西,猶如劍之于云瑯。
那位傳說中的四殿下生于麟目注視之下,長于兩位哲子的親手教導之中,身具麟血,天心知命,從誕世的那一天起,就被稱為上天賜予大唐的孩子。
天理院寄心于其身,天馬行空地以《易》付之,而隨著這位四殿下真的成為千年來第一個修得《易》之人,可能夢幻般代表著“天——麟——《易》”觀世路徑的建構完成。
它當然足以證明“昊天傳意”的穩如磐石,亦代表大唐利矛更鋒銳了一分。
亦代表著……當二天論尚在艱難孵化之時,它的對手已經穿起了神甲。
這正是此時無數人更加擔憂的東西——即便天理院艱難完成了《二天論》的論證,它又有多少勉強和漏洞呢?
它又真的能在《天易》面前站穩腳步嗎?
但這忐忑的擔憂持續不了多久了,消息最先從禮部傳出,然后吏部通知了每一個有入朝之資的京官,是朱問哲子朝見了圣人,說三日后極寒,神京池塘皆凍,《二天》可見結果,大朝議便在那日舉行。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