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抓到過紅鯉魚嗎?”
“抓到過!水還不結冰的時候,有好多好多紅鯉魚,我抓了……嗯……好幾條,有一條特別好看!”
“現在還養著嗎?”
“我養著……但是后來就找不到了。”
“哦。”
“你甩我的網兜兜干嘛呀?”
“不把水甩干凈,容易結坨坨冰,凍硬了就撈不成魚了。”
“奧。”
深處確實有幾處塘池,雖然都結了厚厚的冰,但裴液發現女孩兒口中還真不是亂言,這幾方池塘連著朱池,挖得也深,即便深冬,也難免有幾條大魚游進來,只是……
“這么大池子,這么厚的冰!”裴液氣道,“你叫我給你抓紅鯉魚,怎么抓,跳進去抓嗎?”
李無顏“咯咯”地笑個不停,只搖著他的袖子。
“等冰化了吧,這時候抓不了。”裴液道。
“嗯……那我們去大姐姐那邊看看。”
“去哪兒看都一樣,你看這么厚的冰,都敲不碎。”裴液踩上去跺了兩腳。
然而興頭上的小孩兒不肯聽從,也到冰面上蹦蹦跳跳,倒令幾位宮人頗為緊張地圍擁了過來。跳了一會兒,李無顏又牽著裴液往東北那邊去,正是朱鏡殿的方向。
出了園林,便遙遙見到那些冷檐朱墻。
確實極深極冷,剛剛穿過的這座園林已是宮殿群的邊緣,深林中是罕有人跡的樣子,石桌石凳都鋪滿了雪和土,而這座宮殿還要更遠,出了園林還要穿過一條長長的荒冷之徑,方才抵達。
那座朱色的宮殿佇立在那里,像抹孤寒的影子,即便在這樣寒冷的冬日也不令人覺得溫暖,不知是否受傳言影響,裴液也覺出了那種異類般的孤僻。
幾位宮人臉色已很為難,裴液便讓她們立在此處等候,李無顏自然覺不出什么氣氛,蹦蹦跳跳地牽著裴液往殿前朱池跑去。
來到池邊,裴液回看了一眼這座宮殿,殿門虛掩著,正如遠望般冷寂,沒有絲毫響動,也不知晨時見過的那位殿下在不在此間。李無顏扯了扯他,他回過頭望向池面,不禁笑道:“這里豈不是凍得更厚,怎么捉魚。”
小女孩兒有些失望,又道:“嗯……那,咱們再去景池看看,那邊也有。”
裴液正要搖頭,身后已傳來一道腳步,回過頭,金面的女子裹著件大氅,那雙瑰麗萬象的眸子正看向他們,像是……不,正是此地的主人垂視兩個闖入者。
“在池邊做什么呢?”女子問道。
裴液這時忽地意識到了朦兒所說的話——如果這位殿下確實一直孤僻而環繞敵意地生活在宮中,與他人形同陌路,那么她對進入之人多半也是冰冷的態度。
而李無顏已回過頭,乖乖巧巧地端正立好,行了個見禮:“長姐姐好,無顏想來你這兒捉魚。”
“是么,捉什么魚?”李西洲走過來,也立在闌干前,垂頭看著這位小公主。
“捉紅鯉魚!”
“池子都凍了好些時日了,這么冷的天。”李西洲握了握她冰涼的小手,“今天是課日,怎么不在殿里用功讀書,整日玩水,當心又生了凍瘡。”
李無顏微微赧然,尤其覺得在新認識的大朋友面前有些沒面子,不大氣壯地辯解道:“我用功了呀……我晚上回去會補上的。”
女子卻早看透她:“今日你教習是不是不在殿里?”
“嗯……”
“你要抓什么紅鯉魚,讓這位給你抓一條便是了。”李西洲瞧了少年一眼,“他不肯給你抓嗎?”
李無顏搖搖頭,稚聲認真道:“不是的,這個……這個哥哥已經幫我捉了一條小青魚了,紅鯉魚也抓不了,這里的冰太厚啦。”
“他騙你的,他只是懶罷了。”李西洲淡聲道,“你是不是沒喊他裴哥哥,要有禮貌、喊得甜些,他就幫你捉了。”
李無顏微微張大了眼,抬眸望著同樣張大眼的少年,脆聲道:“裴哥哥,你可以幫我捉一條紅鯉魚嗎?”
“……”裴液當然不是捉不到條錦鯉,只是正如女子所說,現下真氣又不能離體,要捉魚說不得真得破個洞自己跳進去,要么就得削根桿子釣上好久,或者要么就得……
他回頭看了一眼肩上的小貓,小貓不看他。
裴液握住小女孩兒的手,溫聲笑道:“我沒騙你,只是確實難抓——這樣,等你后面做完了功課來找我,我帶你鑿個洞,再給你削個小魚竿,讓你自己把它釣出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