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折過來的手死死扼住了玉虎的劍鋒,血沿著劍身流淌下來,指骨箍成了劍的囚籠。
裴液心中寒意直直攀上腦子,腕上動作卻不稍慢,他一瞬間引爆了所有的朱蓮之火,而后劍刃驟然蜂鳴,暴烈急速的震蕩中,【清鳴】霍然崩開了牢籠。
玉虎的強韌在這一刻顯露無遺,毫無崩折之虞,裴液自己的右臂卻先崩裂出道道血痕,他咬緊了牙,再次挺劍直進,擦著魚嗣誠的指骨貫入了腹袍之中。
即便在這樣逼仄暴亂的境況中,裴液依然精準掌控住了這一劍的去向,毫無偏差地刺向兩條肋骨之間,同時按腕下壓,力求剖開對手半個腹腔。
然后又是“叮”的一聲劇烈撞擊,裴液手腕幾乎脫臼,劍刃失控般向下劃擦——在絕沒有預料到的角度,如同船觸上了暗礁!
魚嗣誠被剖開的襟袍里,皮肉血淋淋的開口中,翹出來一根歪斜的骨刺,粗糙怪異,足有手指長……裴液只愕然驚掠一眼,黑貓已環繞著他化生,玉鱗鐵軀遮蓋了他的身體。
下一刻暴戾的鐵槍就在裴液頰旁炸開,將玄黑的鱗軀貫穿出一朵偌大的血花,黑螭在千鈞一發之際將裴液后移一寸,令他避過了這道殺機。
然后螭龍龐大的身軀完全顯現在水中,它清嘯向前一個夭矯,帶動了數十丈的水域,貫穿身體的鐵槍被霍然掙脫。
然而它卻不是向后逃離,而是借著少年拉扯出來的空間奮然向前,想要直接越過魚嗣誠繼續前往深處。神獸的低吼響徹周遭,魚群驚亂,蜿蜒的身軀帶起龐大的漩渦,一瞬間整片水域都為這具神軀所牽動。
血染在飄散的白發上,魚嗣誠眸光兇冷,他身體被水掀動傾斜,反手一擲把鐵槍插入腳下,然后展臂環住了想要離去的螭尾。
這一幕剛剛在水外好像已發生過一次,那一次這位高大的太監被黑螭帶入水中,如今身在水域,螭龍理應比他更強、更快。
然而一霎之間,數道尖鳴般的炸響驟然壓過了螭吼,貫穿了每一雙耳朵。
沸騰的、暴烈的、無色的蒸汽從魚嗣誠的每一處關節氣鳴般爆發出來,襟袍在高溫之下飛快卷曲,他身周之水先被膨脹炸開,然后在極短的時間內就進入了沸騰,白汽大量生成又再度冷卻……裴液驚愕地擰頭回視,宛如看見一尊人造的神鬼。
就在這樣的境界中,魚嗣誠一手握槍,一手環住螭尾,腳步向后一跨,奮然嘶吼一聲,擰腰、收臂、轉身一氣呵成,硬生生將黑螭從前躍中甩了回來!
裴液一霎沒弄清發生了什么,但黑螭還是冷靜,強大力道從尾后節節貫入體內的時候它就全部承接了下來,在骨骼激撞中驅動筋肉隨其發力,當魚嗣誠將它甩回到身后時,速度達到最高,它隨之彈動身軀,掙脫了他的掌控,一躍飛離到了三十余丈外。
修整了一下身體,懸停在了空中。
裴液回過神來向下看去,魚嗣誠正緩緩拔出身旁的長槍,他發帶被燒毀,染血的蒼發已全數在身后飄蕩,關節處還有剩余的沸騰流瀉出來。
他冷冷地看向他們,抬起反折的手臂壓在鐵槍上,然后奮力一壓,隨著炸響的“咔嚓”,這只胳膊再度歸復原位。
他穩如磐石地立在那里,剛剛一番激斗似乎只是皮外傷。
裴液面對過司馬和衣端止,也對陣過瞿燭,但沒有一位謁闕展現過這樣純粹的力道。
這就是三宮檢責使的位置嗎?
裴液沉默看著他,他也看著少年,他們之間的間隔已經有些遠了。
魚嗣誠偏了偏頭,一字一頓道:“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會殺了你。”
裴液沒有答話,身上傷勢已經太重,他抿了抿唇,低啞道:“走吧。”
螭龍向后一個夭矯離開了戰場,眨眼已不見蹤影。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