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衡在這一刻不知是大夢初醒還是不可置信,四生的生命不會乍然消逝,懼怒同時沖上混亂的頭腦,他竭力揮劍,就要將面前之人整個斬成兩段。
但下一刻手并長劍卻仿佛被一匹驚馬撞上,猛地向后仰去。
一道冰冷的鐵影先一掠而過,貫穿了他的手腕,奪的一聲將之牢牢釘在了墻上。
李堯看著身前尸體緩緩滑落在地,只剩一只手臂高高釘起,他回過頭,只見巷子的盡頭的墻上立著一個布衣負弓的年輕人,在這樣的寒冬臘月穿著一雙草鞋,手里正握著另一枚短釬。
“……”
他面上沒什么表情地看著李堯,微一抬腿從墻上落了下來:“你從哪里學的將軍旗下兩騎的技擊之術?”
李堯過了一會兒才回過神,整了整衣冠,認真向他一揖,“是大將軍舊部嗎?我近兩年常住將軍府,幸聆大將軍教誨。”
年輕人也不過十八九的樣子,但這雪一樣靜默,劍一樣鋒利的氣質卻神京罕有,他聽罷也沒有求證的欲望,只點了點頭:“我可幫你把尸體收了,你推在我身上就是。”
李堯一怔,默然一下,卻搖搖頭:“不必,一人做事一人當。”
“殘城亂世,有什么當不當。”年輕人木聲道,“你不殺他,我也要殺;他不出去,也沒人知道他還活著。”
“殘城亂世,才更要敢當。”李堯按著立衡的頭拔出了自己的短劍,“他恣意行事,我恣意行事,你也恣意行事……那世道就沒有好的一天了。”
他偏頭看向巷外:“就像那些爭搶粥食的難民一樣。”
“人餓了就得吃飯,是自古以來的事情。”年輕人道,“餓極了的人是沒有道德的,你是第一天看見亂民,以后會習慣的。”
“不,每一個人,都是有道德的。”
“……嗯?”
“哪有什么亂民,只是賑濟發放根本就不穩定而已。”李堯回過頭來,抹著頷上滴落的血,“我剛剛在那邊瞧過了。”
“什么意思?”
“你瞧不出來嗎?今日有,明日無,而不知何時再有;清晨少,黃昏多,而不知幾少幾多。生在這種惶恐的境地里,誰不拼了命去搶奪眼下一餐呢。自然人人都過得像個野獸。”李堯認真道,“只要賑濟穩定下來,民生很快就能修整有序……這是件很簡單的事情,卻不知衙門里為何沒人去做。”
他擦凈了臉上的血,再次拱手一躬身:“多謝閣下救命之恩,我是賢王獨子李堯,敢問恩人姓名。”
年輕人靜靜看著他,片刻端正身姿,行了一禮:“我姓商,故將軍旗下,左騎中侯,拜見世子。”
(本章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