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沒答:“我問你,魚嗣誠怎么沒來,這宴場他不來幫你說兩句話嗎。”
雍戟淡笑兩聲:“關你屁事。”
裴液立起身來便走,離開了這座亭子。
粗俗的言辭消融在春夜的清涼溫柔之中,角落里的言談雖然很多人投去目光,但沒有什么人收進耳朵。
春花、糕點的清香,夜鶯、宮女的細語,玄服或黃袍的嗣子們彼此低聲聊著,入目望去全是和藹有禮的景象。
裴液在李西洲身后坐下,女子正托著下巴安靜看著,他把經歷的事情說了一遍,李西洲沉默了一會兒。
“在你意料之中嗎?”裴液道。
“不在,”李西洲搖搖頭,“我知曉麟血很重要,但借來在宮里用用,也算外泄嗎?”
這話像嘆息多過像疑問,她抬了抬頭,這時候天色真正昏暗下來,黃色褪去,一輪圓月掛上了高空。
皇后的車輦終于抵達,淡如秋花,貴如夏月的國母從鑾駕下來,席上之人紛紛起身行禮。
李凰的目光很快就有些微訝地落在角落的這襲紅衣身上,然后裴液同樣驚訝地看著李西洲擱下了酒杯,和眾人一起起身朝皇后認真行了一禮:“問母后安。”
他怔了一下,同樣抱拳躬身。
“……諸麟兒都請免禮。”李凰是很溫淡美麗的長相,五官大氣又溫柔,若人是按照職業來長自己的臉,那么她就是為了“皇后”而生。
“晉陽今日竟也來了席上,怎么坐在這里。”李凰有些驚喜的笑意,好像又微微有些無措,“——玉瑾,快請長姐上座啊。”
李西洲笑笑:“不必麻煩了母后,都是家宴,不講究什么,我喜歡坐在邊角,和朋友說說話。”
李凰目光在裴液身上落了一下,回身吩咐了隨身太監一句什么,又朝他們頷首一笑,這才往自己的位置落座。
過了幾息,幾個宮人在李西洲旁邊給裴液加了一席。
“……”裴液低聲謝過,斂衣在案前坐下。
“趕快先擺膳吧,別讓兩個小將餓了肚子。”李凰含笑理著裙裾,低頭坐了下來,那邊位子兩個女童一個乖巧端坐,一個搖頭晃腦,而案上雪娃娃一邊只少了一個,另一邊盤子已空了,“年節時我就想在瓊琚園擺宴,先嘗壬午年的第一抹春氣,可惜圣人是懶得多走一步,咱們誰也別想勸動他。”
幾個妃嬪都笑,李玉瑾笑道:“咱們吃自己的,有母后在就夠了。”
李凰瞪眼:“凈說大逆不道的話。”
席上泛起些笑聲。
宴席一開,更多的明珠放出了光芒,摻著月光把場地映得又明亮了幾分,備好的菜肴一道道呈了上來,李凰笑道:“一共一十三道菜式,都是我叫御膳房來殿里一道道議定的,有兩道西邊的菜肴,還是我示范給他們。這么一十三道合在一起有個名目,喚作‘燒雪沏春’,味風清甜,大家嘗嘗,有什么缺陷的地方再講給我。”
李蠶南脆聲接話道:“第一道是雪娃娃,我猜最后一道是瓊琚園里打下的榆莢酪。”
李凰無奈一笑:“每天住在蓬萊殿,旁的不會,倒把本宮這點兒廚藝全看去了。”
李蠶南笑了起來。
裴液想了想,這確實是自己第一次見這位第二任皇后娘娘,他收回目光,朝身旁女子閑話道:“這位娘娘好像還挺好的啊。”
李西洲看他一眼:“我也沒說過她壞啊。”
“我還以為她要裝看不見你。”裴液夾了一筷子魚片,“結果卻還給我上了一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