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入夜,但巽芳園里已一派燈火灼灼。
臺榭上熱鬧的觥籌,冰面上朦朧的燈影,天氣剛剛暖和一些,精力旺盛的人們已在提前享受春的到來。今年又是羽鱗之年,多少從前只聞其名的修者都抵臨神京,每逢此年,神京的春天總是尤為熱鬧。
盧氏辦的會,不是江湖上的氣息,花叢間多有高官雅貴、俊杰名流,人們雖然都佩著劍,但不是想拔出來就拔出來,要依著投壺抽簽之雅事。一場場密不透風的劍斗不是這里想要的,所謂質勝文則野,須得剛柔并濟,才是一場人皆盡興的集會。
因而如此一夜,約只有十幾場眾人圍觀的斗劍,考慮到當紅劍者多打的幾場,剩下的露臉機會其實可稱珍稀。
亭臺花樹之間,散落著劍者賓客,中央水池去了“撥雪尋春”之陣,還了它厚厚一層冰凍,其中又有出水之石,正作為劍斗之場。
華山問箏剛剛勝了南來的一位鳧榜前三百的老劍客,她人年輕,氣質又瀟灑,作為華山本代弟子最拔萃的一位,場上正為此不吝溢美。一切勝負都會留下痕跡,記錄在仙人臺的筆下,等待春榜公布時有所回響。
盧家今年有位進了神京修劍院的嫡女,這場劍集得以延請許多本屆修劍院的劍者。往常是見不這么多的,只有零星的、喜歡出來的眼熟的幾位,但羽鱗試在即,許多人都想來試試水的深淺了。
“我們是受盧先生延請……”
“啊!知道知道,諸君是隴地俊杰,玉劍冊上的英才!”起身笑迎的女子穿得很暖和,看得出沒有修為,兩頰上有淡淡的雀斑,“我們是國子監的學生,我叫庭花,這位是刑部侍郎林大人的公子林昱賢,這位是大才女傅芝云……還有這位,倒不是我們同窗了,也是位大劍客——南月山邊未及。前些天崔照夜在劍報上夸他是‘細劍翩影,有花月精神’呢。”
園里一個個小亭子,圍攏著一簇簇的人,劍者總得混在宴席之中,當地士子們想結交劍客,外來江湖人想留下聲名,正和坐在一處。
“幾位真是驕艷人物。”庭花合掌含笑地看著他們,她覺得南觀奴尤其美麗,優雅得像個孔雀。
幾人前日抵京,昨日休整了一天,今日黃昏就已來此,其實并未聽說這位新秀劍者的名號,但崔照夜他們是知道的,南觀奴微笑寒暄,言語得體地一一介紹。
邊未及起身還禮,他就抱劍安靜地坐在角落,比剛出名那時存在感淡薄了許多。
庭花自然以為他們都是江湖中人,合該互相知曉,也沒多做聯絡,幾人一落座,她即刻好奇問道:“幾位里一會兒誰要上去打?”
“是這位很英俊的羽泉山崔真傳,還有那位不說話的明珠水榭左真傳。”南觀奴笑,補充道,“崔子介是我們《玉劍冊》第二,左生真傳則列在第四。”
玉劍會議成之后,向宗淵補上第一,蘇行可留在第三,向宗淵是排頭,不宜在未知水域深淺時下場,他若一敗,后面所有人名聲都削一成;蘇行可這半年進境最猛,宜為奇勝,所以今日才定下另外二人來做亮相。
幾位監生自然想不到這些笑容背后的彎繞,庭花笑道:“一會兒我們一起為你們助威!”
南觀奴道:“我們實是初來乍到,不識得神京英雄——今天來了很多人嗎?也不知對手是誰。”
“那就看誰抽到我們亭子了。加上邊少俠,我們有三位高手,其中只要得勝兩場,就是我們贏啦。”庭花笑道,“你們還不知道嗎,今天來的高手可多呢。”
戚夢臣無奈一笑:“我們確還不知。”
“我和你們說,今天有楊真冰在!”
幾人確實一驚,南觀奴朝亭外看去:“楊真冰也在?”
“真的!這劍會最大的萬兒,坐鎮全場——瞧見沒,那個穿黑衣服,背后好幾柄劍背得像扇骨似的。”庭花為她搖搖指去,如數家珍,“就是那座亭子里,白鹿宮本代【劍妖】,最年輕的兵主,才十七歲。可是現下整個神京里最盛名煌煌的幾位劍者之一……真沒想到他竟然會來。”
和新入學時不同,她現在確實已對神京里許多劍者的名聲實力了如指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