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芳許久沒有說話。
“這些天里別,別動我的劍。”裴液抿唇笑了笑,低下頭繼續去洗刷那個鐵鍋了。
今夜,李西洲裹著氅子回到寢殿里。
裴液依然抱劍坐在殿前。
……
……
正月廿一,天候沒什么變化,要真正暖起來還得有些時候,裴液踩著凍得梆硬的地面再次登上大明宮的西山,推開了明月舊殿的門。
他服了兩個時辰的鮫珠粉,這些東西是有數的,他預計每日取用這些,能在二月下旬前用完。
越沐舟依然坐在階前。
裴液知道他又已把什么都忘了。
或者說他本來也無所謂記憶,那只是蜃境烙印下的舊影,就如水面上映出的影子,當裴液這個擾動離開之后,它就又在波蕩中復歸原本的形狀。
“你是何人?”
“雁檢裴液。”
“……”
裴液盡量遵循著舊跡,一來那是一條可行的途徑,能令越沐舟把【無拘】教給他;二來出于一些難以言說的情緒,他希望這一切是連續的。
事實上這位越沐舟對他似乎十分“寬容”,有時候他難免控制不住對話,偏離了方向,但最終越沐舟還是同意了教授他從階前到寢殿內的這一劍。
通往這一劍的路徑并不如想象中狹窄。
只是男子的態度一如既往地冷淡。
從明月殿前,到寢殿塌前,是七丈的距離,裴液主要有五個動作:拔劍、離階、撞門、過屏風、出劍;其中要經歷四次姿態的轉變:起身、縱身、飄曳、滯空。
裴液這時意識到越沐舟第一次貫穿自己咽喉的那一劍與自己后來的復刻確實天差地別,他完全無法憑借對【無拘】的直覺來完成這樣復雜的一套動作,非得真正對“無拘”揮灑自如,才能刺出那樣一劍。
“不要總是嘗試去復刻那些動作,那依然是一種感覺。”越沐舟坐在階前,劍橫在膝上,兩只胳膊搭在劍上。
因為有五處動作,所以他為裴液示范了五次,少年這時倚在殿前,望著空處沉默。
“我本以為你試一次就會意識到復刻是不可能的。但你的洞察和記憶有些好得嚇人了,對身體的掌控也妙到毫巔,竟然真的快把我的動作全然復制下來。”
“既然你說,這一劍沒有什么玄虛的,每一步都可以數清,那么我把你的動作都做一遍,怎么就不是你?”
“云瑯和白鹿宮的劍瘋子才說這種話。”越沐舟依然只把后腦留給他,淡聲道,“怎么有你這么憨笨的人。”
“從沒人說我學劍憨笨。”裴液冷哼一聲,“你沒教人學過劍,就少指指點點。我既一時學不會真正的【無拘】,這種法子就是最筆直的路。”
“蠻牛。”越沐舟言簡意賅。
但這評語里也確實承認了少年是頭真的牛,憑借著卓越驚人的劍賦橫沖直撞,省去找路的工夫,硬生生把攔路的山撞出一條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