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沐舟不再言語,裴液就按照這種法子一次次習練,每一次他都更貼近越沐舟留下的幻影,每一次他都會變得更快,直到挺久后停了下來。
越沐舟依然坐在階前:“怎么樣,按你的法子,學會了嗎?”
“只差一絲絲,一絲絲里的一絲絲。”裴液身上熱氣蒸騰,他低頭看著出鞘的劍刃,眉頭緊皺,“我覺得是在屏風那里,那個彎繞有些難以把握……速度絕不能減下去,但隔著屏風又看不真切,而且下一瞬就要出劍。”
“那你打算如何解決?”
裴液想了一會兒:“把屏風撤了。”
越沐舟回過頭,面無表情:“你把明月殿拆掉算了。”
裴液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他低頭揉著腕子:“那你,那你覺得,我應該怎么練。”
越沐舟淡淡瞧了他一眼:“你有云瑯的高友,我又沒教過人,恐怕不敢瞎指點。”
“……不教就不教。”裴液慣常喜愛玩笑,也放得下面皮,但這時他瞧著男子冷淡的表情,卻莫名真有些惱,腦袋一撇,自顧下了臺階坐下,盯著劍不說話了。
其實他大約清楚了,復刻之所以不行,只因那所謂的“一種”無拘,其實依然是更微小的無數種無拘的集合。移除了所有大的變量,還存在無數的、更小的變量,而它們是無法控制的。
在蜃境中他無法完全復刻越沐舟的出劍,回到現實中就更沒有可能。
“這一劍是不能‘學’的,它只能從自己的軀體里迸發出來。”越沐舟道。
裴液偏頭看他。
“你之前在院里的嘗試就很好,感受到了我的【無拘】,因而自己反過來用。”越沐舟道,“那就不是對我的模仿,是你自己用出的那一劍。如今也是同理。”
越沐舟瞧著他:“長得高高挺挺的一個后生,原來芯兒里是個閨女。”
裴液不理,只道:“那你說,我就是只能在空地上用那一劍,隔了個門、隔了個屏風、多了個臺階……我就是不知道怎么用了,不學怎么辦。”
“用。”
“用?”
“對,不會用,就不斷嘗試去用,一次次地用,最好是在真正的劍斗中……能涉及生死就最好。”越沐舟露出個迷人的微笑,“我不言及你什么云瑯高友了,免得你又急。但若我來教你,真正的劍一定是在用中學會的。”
“一切此前的習練,都只是為那一刻做的鋪墊。”越沐舟隨意說道,裴液卻已完全怔住了。
他望著男子漆黑如玉的雙瞳,那好像變成兩個猙獰可怖的黑洞,一種酥顫的感覺從后脊涌上腦袋,他動了動唇,卻只能看著男子發呆。
確實是這樣的。
他從來沒有學會【云天遮目失羽】,直到在重傷的黑暗中握住那支“龍舌”。
老人也從沒為他學不會而著急,沒和他講過什么劍招劍理。
原來那是一種必然嗎。
他一直以為是一場僥幸。
越沐舟顯然沒有這份記憶,在他看來面前的少年有時有些奇怪,皮囊下似乎總是翻涌著一些黏軟的情感,他對這種東西避之不及、敬而遠之,此時只更警惕地瞧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