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什么話都沒說,只重新握住了劍,然后他瞧了越沐舟一眼,越沐舟汗毛忽立,少年一晃間宛如一道風,拔劍,已破入了寢殿之中。
越沐舟在屏風前把他攔了下來,劍逼在他咽喉上沒有說話。
“看來這回沒用成。”裴液提劍轉身出去。
越沐舟怔了下,笑了。
這一幕此前似乎發生過,但不妨礙它再一次出現在這里,在不知多久之后,兩人的“劍斗”已經進行了許多輪,這種比拼才終于停下。裴液在其中不斷尋找著對這一劍的感知,那道他自己的【無拘】漸漸被規摹出一個隱約的形狀。
“這樣其實也是用不出來的,因為不夠真實。”越沐舟倚在殿前,側頰的黑發在激蕩中散亂垂落,又被雨打濕黏起。
似乎越用劍,他的眼睛就越明亮,如今整個人像從鞘中拔了出來,鋒利得難以直視。
“你說的,都是會用前的鋪墊嘛。”兩個時辰快要過去了,其實裴液知曉該如真實地使用這一劍,用真切的死亡的感受來做支撐,他遲早會用出這一式【無拘】的。
但這時,或者說這一次里,他不想用那法子。眼神和言語會建立起兩個人的鏈接,少年不想將這段兩個時辰的關系棄作虛影。
他倚在越沐舟旁邊的柱子上,兩個人熱騰騰的身體都很喜歡檐雨撲來的涼意,裴液安靜了一會兒,忽然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一切的結局都已注定好了,你只是一道事實投下的虛影。”
“你年紀輕輕,倒有這種感悟?”
裴液望著雨線:“其實我覺得我自己挺有悟性的,只是不大會引經據典。”
“你覺得你就不是虛影嗎?”越沐舟道,“世界以其巨大的不可知將我們包蘊其中,人之所見只是無盡邃暗中的一點燈燭,你覺得你能篡改什么真正的事實嗎?”
裴液怔了一會兒,沒有講話。
越沐舟偏頭瞧他一眼,懶淡一笑:“別總想和我扯上干系的話,你其實還挺有意思的。”
裴液看他:“你不想和人扯上干系,為什么這時坐在這里,守衛這座明月宮呢。”
“……”
“你說的是。”越沐舟輕嘆一聲,這是裴液第一次聽他發出這種語聲,“我也不知道。也許留在神京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這里的朋友太多了,還有我喜歡的人。”
“這不是好事嗎?”
越沐舟轉過頭來,那雙眼睛極深邃、極鋒利,過了一會兒他收回目光:“對我這種人,大概不是吧。”
“很難想象,我會和什么人有段穩固的關系。”他道,“你還年輕,不曉得任何人最終都要分道揚鑣的。”
“是么,那你覺得……十七年半算一段穩固的關系嗎?”
“嗯?”越沐舟微怔。
裴液低著頭沉默了一會兒,直到感覺暈眩開始在體內泛起,他確實感知到了面前男子對周圍一切的懷疑和不安,那是個動蕩又危險的靈魂,時刻準備著脫離這個人間。裴液覺得這樣也挺好,一如既往沒什么能牽絆他。
于是他不等回答,就揮揮手道:“別過了,越沐舟。下次見面,就沒這么多話講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