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怎么用呢?
裴液緊緊捏著這半截犀角,他已經服用過了,但沒有出現任何作用。他又把它投進絲帶消失的水里,但它即刻沉了下去,于是裴液又立刻把它撈了上來。
刺擊、分水、注入真氣……全不奏效,裴液緊緊抿著唇,分明這里只剩最后一道門關,而他手上也只有最后一柄鑰匙,他竟然不知道要怎么把它插進去。
裴液轉過頭,黑貓這時候走過來,思忖片時道:“要不,你試著燒一燒呢?”
“……什么?”
“點燃它,用火。”
裴液怔,但他這時既沒閑暇思考也不想浪費工夫詢問,抬指點起一簇橘黃的火苗,置于犀角之下。
片時,這枚角竟然真的燃燒了起來,就如一支蠟燭一般。
然后不必小貓的提醒了,裴液垂眸下視。
犀角沒有發生任何異變,那火苗在雨夜中搖擺舞動,也沒有將夜空燒出一個大洞來,但它發出的火光映在水里,就仿佛照出另一個鬼境般的世界。
裴液從未想過腳下這片湖水在蜃境中是如此妖異,奇形異狀的鱗族飄然而過,瑰麗的、丑惡的……此時忽然全抬起頭來,盯住了船上的少年。
裴液全無被異物注視的冷意,他抬手一摘斗笠,幾乎都無暇探尋這究竟是發生了什么,只留下一句“小貓,我去了”,提劍便一縱躍入其中。
幾只鱗妖簡直沒料到他“噗通”一聲砸下來,犀火轉瞬即滅,門戶封閉,雨聲消失了,水中乍時只剩一片黑暗。
裴液再次感到那種五感遺失的混亂,他這時意識到自己今次沒有服用洛神木桃,也沒有生食界標,靈境于他而言又是一片迷霧。
耳邊水聲尖銳如哨,是剛剛所見的幾只鱗妖撲了過來,裴液沒有避讓,就在尖刺扎入自己皮膚時擰身用小臂扼住,右手拔劍,一切將其斬為了兩段。
腥甜的血霎時在水中潑散開來,稟祿在丹田之中猛地蘇醒,裴液手探入這只仍在抽動的鱗妖尸體之中,血肉、鱗皮一概軟化下去,融化為絲絲縷縷的液體,清冽如泉地滲入皮膚之中。
丹田之中再次迎來一場短暫的甘霖,它的總量其實還及不上一朵洛神木桃,但也夠稟祿吞上一口,剛剛被刺破的肌膚在幾個呼吸之間彌合結痂。
而后背上燒灼般一痛,被什么狠狠咬上,裴液奮然轉身扣住它奇異而扎手的頭顱,一劍從頭貫至尾部,而后這具鱗軀也融化為清冽的液體。
但凡來撲食少年的齒爪,都沒能活著抽走,幾個呼吸之間,剛剛所見的幾只鱗妖就都已消失無蹤,水域中唯一殘留的幾縷血腥是來自于裴液自己。
然后裴液可以清楚地查知到,這幾副被吞食的鱗軀最后都留下了一絲幾不可見的異質血肉。
人類的血肉。
于此再次驗證了他對趙靈均的猜測,七日,上萬舟楫在八水之上的饗宴,如今靈境已被這種掌于蜃城的鱗妖填滿。
燕王府確實從頭至尾,都在用這種最硬的、最悖逆的方式強行侵入這座靈境。
水域黑暗而寂靜,裴液想不到李西洲在這樣四面皆敵的環境里如何生存這么些天,他抿緊了唇,低頭看向腕上這條纖薄的絲帶。
它悠長地延伸向更深處的水里。
這大概是現在唯一能給他指明方向的東西,裴液身子往下一扎,就在視聽皆亂的境況中飛速馳游。
路上他又遇到了四只襲來的鱗妖,一一將之解決,大約一刻鐘后,他抵達了一個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