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女子真個無恙,為何直到現在那端都沒有傳來一絲一毫的回應?
它纖弱地飄在眼前的水里,仿佛一樣死物。
這種想法一下攫住了裴液的心緒,他緊緊握著劍向前馳游,漸漸遠方的山丘越來近了,山丘之后,更高大的是兩棵相隔百丈的、極其繁茂的樹,似乎從亙古一直生長到現在。
景物開始變換,但裴液全無心去看,直到來到一片寬闊的平地,他身形猛地剎止。
他直直盯著地面,見到了一直在恐懼的東西。
血。
大量的血。
不是紅色,就是那樣清冽柔軟的質地,流淌在地上就如液化的玉,無數的小魚小蝦在它周圍環繞,似乎向往而又敬畏不敢靠近。
潑灑在一方大石上,然后流淌下來,在地上積累成一灘。四下呈現出令人觸目驚心的噴射狀與拖拽狀。
兇器的形狀就留在石上,那是一個尖銳而粗壯的棱,刺入石中近手掌長,把幾道清白的衣縷留在了這里。
雍戟沒有說謊。
他確實刺了女子一槍。
而且是整個貫穿,將她釘在了這方大石之上,又將她挑起、拖拽半丈,意圖將她整個斜著剖開。
在重傷之下生命頑強的搏斗是修者的特權。沒有了血,他們還有真氣。
裴液難以想象,一副受些風寒就要裹緊大氅、抱著暖爐的身體,怎樣在這樣暴烈的一槍下存活?
這是三天前的事了。
裴液掃視而去,大量的鱗妖的尸骨鋪滿了這方地界,它們有的死于一擊之下,有的死于彼此的撕咬……蜃境的安靜似乎在這里找到了答案。
“雍戟……”裴液沒有聽到自己的低聲喃喃,他垂眸瞧著這些血的延伸。
絲帶在這些血這里停駐了,從這里開始再沒有女子挽起的花結。
而且裴液也不大需要這條絲帶了。
女子一路流淌的血像熒光一樣亮在他的眼里,雍戟追出去的痕跡也過分顯眼,那柄沉重的鐵槍在樹上石上都留下尖銳的刻痕。
裴液向前走了兩步,兩只鱗妖忽然從樹旁暴起,嘶叫撲來。裴液抬手扯住一只,壓著另一只按在了樹干之上,爪斷骨陷,綻裂的血噴射出來。
裴液抬起拳頭,緊繃的臂上肌束爆發舒張,兩只鱗妖的頭顱蓬然綻成噴射的西瓜,少年的拳頭死死嵌進了樹干里。
清泉滲入皮膚,在五感歸位之后,這些鱗妖在他面前確實與瓜果無異。
兩頰咬起的肌束隱現一霎,少年收回拳頭,臉上全無表情。
他沿著血跡向遠方望去,越往前,終于又能見到這些鱗妖了,對岸的山上,它們在那里聚集起來,不停嘗試往里鉆著,幾乎遮蓋了整個山脊。遙遙隱隱,像是無數蠕動的蟻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