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正要再說什么,禮官已再次上前,攔住了裴液的靠近,裴液微微頷首,退后兩步,再次與禁衛立在一列。
然后抵達的剩下的無有真血的皇子,五皇子和七皇子上次皇宮夜宴見過,李蠶南也在其中。
就此靜立,約有半個時辰,到寅時的時候,紫宸殿里的那道身影站起來了。
禮官高聲:“請諸嗣子入殿。”
裴液偏頭看向首位的女子,李西洲也正回頭向他遞來一眼,裴液深吸口氣,下意識將手搭在了劍上。
七位真血嗣子魚貫而入。
裴液知曉今日的流程,昨日禮官送來朱鏡殿時他就已經看了。
子時,皇帝會溝通麒麟,完成獨祭之儀,與此同時,諸位嗣子在殿外靜候。
之后,皇帝將攜諸嗣子共祭麒麟,神京全城隨祭,祭禮畢,城外百官上表,求問嗣君之名。皇帝持表,如代民意,上請于天,請麒麟點選嗣子。
整個過程,自李西洲進入紫宸殿開始,裴液就再見不到了。
所以這是結果出來前的最后一面。
一個時辰,大殿之中祭禮方畢,殿外天色初蒙。
……
四月初一,天色初蒙。
神京百業休寂,千街禁車。七日來每日一洗,如今街面潔凈如新。
百姓們越來越多地列在街邊,朝著北面隱隱巍峨的皇城翹首以盼,詩人、游俠、道士、劍客……摻在其中,幾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證麟選太子之事。
七日來神京第一次消弭了江湖氣息,漸漸變得神圣莊嚴。如果走進百姓家院,總能在院中或堂屋看到一張騰干凈的桌子,擺著一碗五等分的五谷,一碗清水,一尊小香爐,上列三支香。
沒有香爐和線香的人家,也會用碗盛沙,燃以艾草或樟樹。共為麟神之祭。
從百坊到皇城,家家院院升起清香,本朝三十年,嗣子們俱已長大成人,英姿勃發,下任嗣君將從中誕生。
被選中的那位,將在往后數十年間塑造大唐的形狀,于生活在大唐國境的所有人來說,都是切身的影響。
人們聽說四殿下天地皆通,是生而知之的麟子;也聽說二殿下征戰南國,平定一方,如今初次歸京;近日又聽聞,半年來神京日漸清平,拔黑除惡,又全是大殿下在背后支持元大人和狄大人;還有前些天大婚的六殿下、一直無甚聲息的九殿下,以及還有說又有最新最小的一位殿下……究竟近日會是哪位得選,眾說紛紜。
而在皇城之中,百官已經列位肅立。
元照率領百官完成了大祀,無數朱紫青袍候于皇城之外,元照向內侍大監遞了百官署名之表,辭懇情衷地恭候麟血之后,陛下與嗣君出宮接見百官。
馮大監行禮,躬身,雙手上舉,鄭重而謹慎地接過這份《百臣表》。
他在儀仗雅樂之間躬身倒退,入宮門之后轉身趨步,朝著遙遠的大殿低頭行進。
這條長路他走了一個刻鐘,步履沒有絲毫變化,繃起的身體也沒有一刻放松。
自魚嗣誠莫名從宮中消失,馮忠御做了新的內侍省大監,他在這個位置上待了兩個月,現
與他的前任不同,他沒有任何背景,也沒有任何偏向,他認得每一位嗣子,卻又全都不認識他們。
他唯獨知曉今日的事情萬分重要,是大唐朝往后數十年命運之肇始,所以這時走在空曠修長的廣場上,一種歷史的恍惚令他大腦空空。
穿庭,過殿,他來到了紫宸之前,這里是他熟悉的地方了,但那種神圣的緊張感依然在他身上揮之不去。
進入殿門之前他已俯身,頭一直未曾抬起,就在殿前跪奉奏表。
“啟奏陛下,百官之祀已畢,共呈表于殿前。”
“入殿,讀。”
馮忠御站起來,邁進殿中,這時候他見到殿里同樣禮服朝列,人比他想象得稍微多些。
此處顯然同樣祀禮初成,冕服整齊的男人立于案前,其左右兩列,共靜立七位玄服嗣子,乃是本朝的七位真血。
馮忠御展表肅聲:
“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臣某等,稽首頓首,奉表以聞,
伏惟陛下,乘乾御極,握鏡臨宸,邇來二十有七年,澤被九州……
六百載圣神馭世,恒法以立儲,垂天而正位。
今謹備大祀,禋告于天。臣……焚薰沐手,具服奉璋,謹率三公九卿、百司庶尹,伏聽振玉,俟瞻麟儀。誓竭股肱之力,效犬馬之勞,以光圣德而固鴻基。”